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每一层楼梯转角的安全门都紧闭着，门后死寂无声，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反而更让人心惊胆战。谁也不知道门后是空荡的办公室，还是挤满了游荡的活尸。
陈默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忽略脑中那持续不断的背景杂音。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像在电梯里那样去“感知”。剧痛立刻袭来，如同细密的针扎，但这一次，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更清晰的“碎片”。
饥饿…强烈的、永不满足的饥饿感，如同燃烧的火焰。
对“节点”的服从…一种冰冷的、无法抗拒的牵引力。
还有…光？一种本能的、混杂着厌恶和畏惧的情绪碎片，指向楼梯间高窗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即将消失的黯淡天光？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在楼下更深处，似乎有一个相对强大、冰冷的意识“节点”在移动！是那个西装丧尸？它似乎在徘徊，并未离去…
“呃…”
一声微弱的呻吟突然从下方楼梯转角传来！
所有人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壮汉猛地停下脚步，肌肉绷紧，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锐利地向下方的黑暗转角扫去。
只见在下一层楼梯的转角平台，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她背对着众人，身体在微微颤抖，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
“是…是张阿姨？”队伍里有人小声认了出来，是公司负责这片区域的保洁员。
“张阿姨？你怎么样？”有人试探着问，声音带着一丝希望。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哪怕是受伤的，在这地狱般的环境里也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
保洁员张阿姨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被痰堵住了气管。她似乎想挣扎着爬起来。
“别过去！”壮汉厉声喝道，眼神凝重如冰，“不对劲！”
话音刚落，那蜷缩的身影猛地停止了颤抖！然后，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僵硬而扭曲的姿态，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一张灰败到毫无生气的脸暴露在幽绿的灯光下。眼珠浑浊，如同蒙尘的玻璃球，嘴角残留着白沫和血迹，下巴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歪斜着。她的喉咙里不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变成了那种熟悉的、令人血液凝固的浑浊低吼：“嗬…吼…”
她的目光空洞地扫过楼梯上的众人，最后定格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年轻女孩身上。那女孩完全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跑！！”壮汉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
但已经晚了！
张阿姨——或者说，曾经的张阿姨——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爆发出远超常人的速度，四肢着地，如同扑食的野兽，猛地朝那吓呆的女孩扑了过去！动作迅猛得根本不像一个年迈的保洁员！
“啊——！”女孩的尖叫只发出半声。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猛地从旁边斜冲出来！是陈默！
他离那女孩最近，脑中那混乱的“哀嚎之网”在张阿姨扑出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剧烈翻腾起来！一股强烈的、指向那女孩的吞噬欲望清晰地传递过来！
来不及思考！陈默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扑来的张阿姨！同时，那电梯里濒死挣扎时的剧痛和意念再次涌起！强烈的念头只有一个：**恐惧！滚开！**
“砰！”
陈默的肩膀重重撞在张阿姨的侧肋！巨大的冲击力让两者同时失去平衡，滚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张阿姨发出愤怒的咆哮，沾满污渍的手指疯狂地抓向陈默的脸！
就在那乌黑的指甲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张阿姨的动作再次出现了那种极其短暂的、微不可查的凝滞！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惊疑和退缩！仿佛扑向的不是猎物，而是某种令它感到不安的存在！
就是这不足一秒的凝滞！
“去死吧！”壮汉的怒吼声伴随着沉重的破风声！那根染血的金属桌腿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张阿姨扭曲的脖颈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张阿姨的身体猛地一僵，抓向陈默的手无力地垂下，浑浊的眼珠瞬间失去最后一点光泽，只剩下纯粹的、死物的灰白。腥臭的黑血从她碎裂的脖颈处汩汩涌出。
陈默大口喘着粗气，瘫坐在尸体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刚才那一下撞击让他半边身体都麻了。更让他心惊的是，在撞击的瞬间，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意识里的狂躁和吞噬欲，以及在他意念爆发时，对方那瞬间传递回来的、源自本能的惊惧！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壮汉粗鲁地一把将陈默从地上拽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有惊疑，有审视，但更多的是紧迫。“还能走？”
陈默用力点头，甩开脑中纷乱的念头。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走！”壮汉不再多言，一脚踢开挡路的尸体，继续带头向上冲去。幸存者们惊魂未定，看向陈默的目光更加复杂，恐惧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惊疑。
队伍在沉默中加速上行。楼梯间的光线越来越暗，窗外最后一丝天光终于彻底消失，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笼罩了整座城市，也吞噬了这栋摇摇欲坠的写字楼。只有楼梯上那幽绿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如同鬼火，指引着绝望的爬升。
终于，在爬上不知第几层后，壮汉猛地停住脚步。眼前的安全门虚掩着，门牌上印着模糊的“23F - 宏远科技”字样。门缝里透出死寂的黑暗。
壮汉示意众人噤声，侧耳贴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凝神倾听。片刻，他朝身后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安全。
他猛地推开沉重的防火门！
门内是一条相对宽敞的办公区走廊。应急灯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凌乱的轮廓：翻倒的椅子，散落一地的文件，几台屏幕碎裂的电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没有活尸，也没有活人，一片死寂。
“快！进去！找能堵门的东西！”壮汉压低声音命令。
幸存者们如同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涌入走廊，分散开来，紧张地搜索着可以堵门的重物。
陈默跟在最后，踏入这片暂时的“安全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但脑中那低沉的背景杂音并未消失，反而在这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更加清晰。他下意识地走向旁边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彻底陷入黑暗的城市。曾经璀璨的万家灯火几乎全部熄灭，只有零星几处火光在远处燃烧，如同大地溃烂的伤口。浓重的黑幕下，城市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尸骸。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一切，但陈默知道，这只是表象。他能“听”到，那寂静之下，无数饥饿的哀嚎正在汇聚、涌动。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酝酿。
突然！
一阵低沉、悠长、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嘶吼声，穿透了厚重的玻璃幕墙，隐隐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呜——嗷——！！！”
那声音并非来自单个个体，而是由无数个声音叠加、共鸣而成！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号角！
陈默脑中那持续不断的“哀嚎之网”背景音，在这声悠长嘶吼响起的瞬间，猛地沸腾了！无数饥饿、狂躁的意识如同受到召唤，变得更加活跃、更加统一！一股清晰而强大的“引导”意念顺着那无形的网络传递开来，冰冷地指向某个方向！
楼下的街道上，那些原本在黑暗中漫无目的游荡的、影影绰绰的黑影，动作猛地一滞。紧接着，它们如同被无形的鞭子驱赶，开始朝着嘶吼声传来的方向汇聚！从四面八方的小巷、路口涌出，汇聚成一股股黑色的、沉默的洪流。它们不再是散兵游勇，行进间竟然隐隐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效却明确的协同！如同被同一个大脑指挥的肢体！
尸潮！真正的、被引导的尸潮！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扶着冰冷的玻璃窗，指尖冰凉。
“妈的…”壮汉不知何时也走到了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那无声汇聚、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动的恐怖景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他手中的金属桌腿，似乎也变得轻飘飘起来。
其他几个也凑到窗边的幸存者，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牙齿咯咯打颤。
“它…它们在干什么？”有人带着哭腔问。
“在集合。”陈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盯着楼下那越来越庞大的、在黑暗中涌动的恐怖阴影，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们。”
他猛地想起了电梯门外，那个穿着破烂西装、静静“注视”着他的身影。那股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恶意的意识波动…是它吗？那个“节点”？
一股比面对单个丧尸时强烈百倍的寒意，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陈默的心脏。他抬头望向窗外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夜空。
黑夜，才刚刚开始。而黎明，遥远得如同一个虚幻的梦。
这短暂的喘息之地，又能庇护他们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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