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深吸了口气，胸腔起伏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是要把满肚子没说出口的情绪都咽下去。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揉碎了的星光，有隐忍，有无奈，还有点我读不懂的委屈，最后都化作唇线抿紧的冷硬。他没再说一个字，转身往球场走，球鞋踩在塑胶地上发出“嗒嗒”的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上。
我迅速地收回了视线，指尖却还残留着刚才碰过篮球的触感，橡胶的纹路硌得指腹发麻。盯着自己的手发了会儿呆，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沁出了层薄汗，把指缝都浸得发黏。
晚些时候，食堂的人声像潮水般涌过来，混杂着饭菜的香气和不锈钢餐盘碰撞的脆响。我磨磨蹭蹭地往食堂走，脚步慢得像在数地砖。
走到食堂门口时，空气里飘来番石榴的甜香，是教学楼后墙那棵老番石榴树熟了，熟透的果子掉在地上，甜得发腻。六月的阳光把树叶晒得发亮，光斑透过叶隙落在地上，晃得人眼晕，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
我后颈的皮肤终于松了些——那道像针一样扎着我的视线，不见了。洛琛大概是还在球场，或者已经回了宿舍，总之，他没再跟着我。
“我今天有点急事，得快点吃。”我抽回手，往食堂里指了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胡菲菲不知怎么又凑了过来，说想跟我一起吃饭，她的指尖无意中碰到我的手背时，我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你去找同学一起吧，不用等我。”我避开她的目光，看向食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声音尽量放得平淡。
胡菲菲眼里的失落像水纹一样荡开，从眼底漫到嘴角，她捏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帆布面料里，小声应了句“好”。
转身时她的发梢扫过我的胳膊，轻得像羽毛，却让我莫名烦躁，像有只小虫顺着皮肤往心里钻。我看着她的背影融进人群，才松了口气，转身往角落的桌子走。
刚在角落的桌子坐下，后背就挨了记不轻不重的拍，力道带着点玩笑的意味。苏念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嘴角沾着点奶油，像只偷嘴的猫：“洛祈，晚上青竹街KTV，我生日派对，来不来？”
“洛琛去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舌尖像被烫了下，麻得发木，赶紧低头扒拉了口饭，米粒沾在嘴角都没察觉。
“去啊，早上跟他说了，忘了叫你。”苏念往我餐盘里塞了颗草莓，红得发亮，“放学就走，人多热闹，都是熟面孔。”
“……好。”我含混地应着，把那颗草莓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却没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
回宿舍时，门刚拉开条缝，就撞见洛琛站在书桌前。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却没暖到他眼底。他背对着我，指尖捏着支笔，笔尾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笃、笃、笃，节奏慢得像在数心跳，每一下都敲得人心里发紧。
听见动静，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线绷得比平时更紧，像用刻刀雕出来的冷硬线条。眼底像结了层薄冰，连睫毛上沾着的阳光都透着冷意，看得我后颈发麻。
我咬了咬后槽牙，反手带上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把书包往床上一甩，帆布包砸在床垫上，发出闷闷的响声，算是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我没说话，低头假装整理桌面，指尖却在发抖。
空气里飘着他刚洗过的衬衫味，是他常用的那款皂角香，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本该是让人安心的味道，此刻却像根细刺，扎得人呼吸不畅，胸口闷得发慌。
放学铃一响，我几乎是窜出教室的，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都没察觉。KTV包厢里的音乐震得人耳膜发疼，鼓点像重锤一样砸在心脏上，彩色的射灯在地上转来转去，把人影拉得忽长忽短。苏念正举着话筒嚎歌，跑调跑到天边，看见我就使劲招手：“这儿！洛祈，这边！”
洛琛已经在了。
他倚在沙发最里面的角落，陷在柔软的皮质里，像尊沉默的雕塑。左手搭在膝盖上，捏着只透明的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晃出涟漪，是威士忌加了冰，冰块碰撞发出细碎的响。
他没看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口，指腹把光滑的玻璃蹭出点白雾，又很快消散。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喉结动了动，又喝了口酒，吞咽的动作带着点隐忍的意味。
桌上的空酒瓶已经堆了三个，都是他喝的。我知道他酒量不好，平时沾点啤酒就脸红，今天却像跟自己较劲似的，一杯接一杯地灌。
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骰子在骰盅里转得飞快，发出哗啦啦的响，笑声尖叫声混在一起，把包厢的空气都搅得发烫。洛琛始终没动，要么喝酒，要么就盯着杯子里的冰块看，像个局外人，周身都裹着层看不见的屏障。
直到苏念举着骰子冲过来，脸上带着点寿星的霸道：“洛祈洛琛，寿星发话，必须来玩！少一个都不行！”
洛琛的眼尾泛着点红，显然是喝多了，连带着眼白都染上层淡淡的粉。我刚想替他拒绝，说他不舒服，他却突然站起身，动作有点晃，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轻响，冰块碰撞的脆声被这声闷响盖了过去：“来。”
第一把骰子就稳稳停在他面前，像是早就注定好的。苏念坏笑着挑眉，眼里闪着促狭的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他声音有点哑，带着点酒气，像被砂纸轻轻磨过，每个字都裹着点滚烫的温度。
“那就——”苏念拖长了调子，目光在包厢里扫了圈，最后落在几个女生身上，故意提高了音量，“跟在场随便一个人接个吻！”
起哄声瞬间炸开来，像点燃了炮仗，男生们吹着口哨，女生们红着脸偷笑。洛琛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来，射灯的光刚好落在他眼里，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
他的视线越过人群，穿过喧闹的声浪，直直地落在我脸上。一秒，两秒，时间像被拉长了，周围的声音都模糊成了背景音，只剩下他的目光，像有根无形的线把我们缠在一起，勒得人喘不过气。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对着嘴灌了两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脖颈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
“我自罚三杯。”他把空瓶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让喧闹的包厢静了半秒，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我看着他眼底那点越来越浓的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疼得发紧。他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得醉死在这儿，胃肯定要受不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我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走，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像揣了个小火炉，隔着薄薄的校服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温度。没等苏念反应过来，我已经拖着他出了包厢，顺手在微信上转了300块过去，备注了“生日快乐”，手指抖得差点输错金额。
出租车后座，空间狭小而封闭，酒气在车厢里弥漫开来。洛琛把头歪在我肩上，呼吸喷在我颈窝，带着浓重的酒气，还有点他身上的皂角香，混合成一种让人心慌的味道。
“崽崽，别玩哥了……”他蹭了蹭我的脖子，像只撒娇的大型犬，声音黏糊糊的，带着点委屈，“哥快被你玩死了。”
“谁玩你了？还不是你先跟胡菲菲不清不楚。”我没好气地推他，指尖却碰到他滚烫的耳垂，软得像棉花糖，又忍不住收了力，力道轻得像抚摸。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迷茫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大概是醉意涌上来了：“我？出轨？”
“不然呢？”我嗤笑一声，扭头看窗外，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划过，像一道道模糊的泪痕，“你跟她走那么近，放着我不管，放学不跟我一起走，还帮她搬东西，你当我瞎吗？”
“小傻子……”他突然笑了，伸手捏我的脸，指尖烫得吓人，带着点粗糙的质感，是常年打球磨出来的薄茧，“我是去她家店里帮忙……她爸是开家具厂的，周末缺人手，我去搬木料，挣点外快……”
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带着浓浓的酒气，舌头都有点打结了，却还是固执地往下说：“想凑点钱……找妈要彩礼，把你娶走……租个小房子，就我们俩……不用偷偷摸摸的……”
他说着，脑袋又凑过来，鼻尖快碰到我的唇，呼吸带着酒气喷在我脸上，烫得我睫毛发颤。
我屏住呼吸，没躲。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发出“嗡嗡”的响，洛琛却顿住了，没贴上来。
我眼角的余光扫过后视镜，正撞见司机师傅的眼神。他大概是从镜子里打量我们很久了，眉头拧成个疙瘩，嘴角撇着，那眼神算不上敌视，却像在看什么不合时宜的物件——就像看到墙角发霉的蛛网，带着点嫌恶，又有点懒得清理的漠然。他的视线在洛琛搭在我腿上的手上顿了顿，又飞快移开，方向盘打了个弯，轮胎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咯噔”一声，像是在表达某种无声的评判。
我心里像被针尖扎了下，刚要往旁边挪挪，洛琛却往我怀里缩了缩，手臂无意识地收紧，把我抱得更紧了。他的睫毛蹭着我的下颌，像只困倦的猫，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听不清字句，只知道是黏糊糊的调子。
那点被注视的不自在突然就淡了。我抬手按住他的后颈，指尖陷进他汗湿的发里，把他往我这边按了按。管他怎么看。我偏过头，鼻尖蹭到洛琛的发旋，闻到那股熟悉的皂角香，心里踏实得很。
洛琛似乎察觉到我的动作，迷迷糊糊地抬了抬头，眼尾的红还没褪，眼神却亮了点，像蒙着水汽的星子。他没说话，只是往我颈窝里埋得更深了，呼吸烫得人皮肤发麻。
后视镜里的目光还在时不时扫过来，带着点探究和鄙夷。司机换挡的动作重了些，齿轮咬合发出“咔哒”的脆响，像是在发泄什么。
我索性不再看镜子，低头盯着洛琛的发顶。他的头发软，被汗水浸得有些打卷，蹭在我下巴上有点痒。
车厢里的沉默被洛琛的呓语打破，他含混地喊了声“小祈”，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应了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那里的皮肤很烫。
司机大概是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着点自以为是的通透：“现在的年轻人啊……”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大概是觉得多余。
我没接话，洛琛更是没醒。他只是往我怀里又缩了缩，像找到了最安稳的窝。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往后退，光怪陆离的影子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我低头看着他，突然觉得好笑。那些藏在心底的不安，那些怕被人发现的惶恐，在这一刻好像都变得轻飘飘的。
我抬手，把洛琛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拨开，指尖碰到他滚烫的额头，他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反正，关他们什么事。
到了楼下，我半扶半拽地把他弄下车，他的体重几乎都压在我身上，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楼道里的声控灯被我们的脚步声惊醒，“啪”地亮起来，又在我们走到三楼时“啪”地灭掉，留下一片昏暗。
他靠着我脱鞋，手指在鞋带上绕了半天都没解开，像个笨拙的孩子，嘴里还嘟囔着：“小祈，妈在吗？”
“妈今晚加班，不回来了。”我咬着牙把他的鞋带解开，手指被他踩得生疼。
话音刚落，他突然直起身子，力道大得差点把我带倒，我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他伸手按住我的后颈，温热的掌心覆上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他的嘴唇很烫，带着酒气和点淡淡的果香，大概是刚才在KTV喝的果酒味道，像要把我整个人吞下去似的，舌尖蛮横地撬开我的牙关，缠着我的舌头，时不时用力吸一下，连呼吸都带着股压抑了太久的急切。
我后背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身前却是他滚烫的体温，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我脑子发懵，只剩下本能地攀着他的肩膀，指尖攥着他的衬衫，把布料都揪得发皱。
**************************************************************************************
**********************************************************************************************************
他的手扯着我的裤腰，动作带着点急切的笨拙，最后索性用牙齿轻轻咬开皮带扣，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敲在心上的鼓点。
我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指尖攥着他的衬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布料被我揪得发皱，露出底下紧实的脊背线条。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紧抿的唇线和颤动的睫毛。
他低头看我，眼底的红血丝混着点笑意，像只得逞的狼，却又藏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手指轻轻拂过我被汗湿的额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小祈……”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克制的沙哑，“别怕……”
我没说话，只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在我胸口，像是在确认彼此的存在。
空气里弥漫着他的气息，霸道而温柔，把我整个人包裹起来，隔绝了窗外的世界。那些藏在心底的不安、嫉妒、委屈，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只剩下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喜欢。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这次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角，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像个紧张的少年，即使在这样亲密的时刻，也藏着点怕被拒绝的忐忑。
*******************************
***************************************************************************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