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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台诗锋劫

逆鳞条例

白焰麒高踞于赤金熔岩浇铸的盘龙宝座之上,炽热威压如实质般弥漫殿宇,其周身流溢着熔金般的光晕,确有一族之长统御万灵的凛然神威。我掌心紧握着小龙女纤柔微凉的素手,避开满堂灼灼如炬、各怀心思的目光,悄然退归角落的席位。偌大的麒麟殿内,落针可闻,唯有紫金香炉中,一缕青烟袅娜升腾,纠缠着令人窒息的寂静,直到麒麟族二少爷白梧祥——我那素以才情风流冠绝北域、恃才傲物的二哥,执一柄剔透如凝碧湖水的青玉骨扇,施施然行至流光溢彩的大殿中央。

但见他身着月白暗绣云纹竹影的锦袍,广袖垂云,腰间环佩随着步履轻移,发出清越如碎玉的叮咚之响,端的是位清雅绝伦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那双蕴着深林幽潭般碧色的翡翠眼眸,顾盼间似有流光暗转,偏生额间光洁如玉,不见麒麟族男子标志性的峥嵘玉角——三位少爷中,唯有年满十八、修为有成的大哥方能取回象征力量与权柄的祖传玉角。二哥唇角噙着一抹温润笑意,指尖优雅地拂过广袖上并不存在的微尘,那声音清越如玉磬,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持,在大殿的穹顶下温雅地回荡开来:“今日群贤毕至,仙友云集,实乃我麒麟府百年难遇之盛事。恰逢此良辰美景,不才偶得拙诗一首,聊以助兴,不知诸位仙长可愿屈尊品评一二?横竖议事尚需恭候大哥圣驾...”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窸窣低语,如微风掠过密林。谁人不晓麒麟二公子七步成诗、字字珠玑的惊世才名?我冷眼斜睨,见他广袖迎风,意态闲适,朗声吟诵,字句如珠玉落盘:

《麟台春深》

祸水穿廊化碧溪,世芳摇影映云堤。

孽潭倒泻星千斛,杂佩叮咚莺乱啼。

灾雾漫消虹作练,种霞新染杏成蹊。

野庭舞破湘裙月,妖阁歌沉玳瑁梯。

滚碎琼珠莲步浅,府中仙籁引凰栖。

这诗表面浓墨重彩描摹府苑春日盛景,姹紫嫣红,实则字字暗藏机锋,句句饱含讥诮。藏头“祸孽灾种野妖滚府”,藏尾“溪堤啼蹊梯栖”,分明是借景喻人,暗指我身旁这懵懂无邪的小龙女乃招灾引祸的妖邪之水,合该滚出这麒麟仙府!满座宾客皆是修炼千年的老狐巨擘,灵台剔透,岂会不解其中蕴含的恶毒机锋?虽碍于白焰麒之威,无人敢出声喝彩,却也无人愿出言驳斥,这等死寂般的沉默,恰似无形枷锁,是最为阴险恶毒的默许与纵容。小龙女浑然未觉,澄澈如琉璃的眼眸弯起,懵懂地便要抚掌赞叹,我心头一紧,闪电般扣住她纤细腕骨,将她那声未及出口的喝彩生生扼住——这可怜的丫头,自幼在冷眼与轻贱中挣扎求生,连学堂的门槛都未曾踏过半步,又怎能识破这锦绣诗句下淬毒的锋芒?

一股刺骨玄寒自足下骤然而生,霜痕如活物般瞬间蔓延!我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玄影,瞬移至二哥身侧,玄色衣袂在凛冽气流中猎猎翻飞,抱拳向四周宾客环揖一周,声音清冷如碎冰坠地:“既然二兄雅兴正浓,展露惊世才情,小弟虽学识鄙陋,胸无点墨,亦愿效颦献丑,权当为诸君添酒助兴!”话音未落,殿内温度骤然狂降,森然寒气弥漫,梁柱窗棂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层层剔透霜花,发出细微的“咔嚓”轻响。那些端坐云端的耆宿长老们面皮微动,交头接耳,眼神闪烁不定,片刻死寂后,终闻宝座之上,白焰麒那沉雄如闷雷的声音滚过殿堂:“好!我麒麟一族果然代有才俊,英才济济。准了。”

“谢族长恩典。”我刻意咬准那最疏离冰冷的称谓回礼,广袖轻扬,略微想了一会。指尖微引,以凛冽气劲为无形之笔,吟诗朗读:

《麟府天光》

二月初调鹤影琴,少微星落碧潭心。

爷娘峰捧流霞盏,武力争如文魄深?

比剑常惊花坠露,不教凡鸟近瑶林。

过云阁贮千年雪,吾有仙妻胜万金!

妻自璇霄耕月魄,子规声里弄玄阴。

何须俗世嗔痴语,脸映虹霓即梵音。

嘲我愚夫真幸甚,笑她尘鬓枉多簪。

我今醉卧麒麟脊,妻采天河十二参。

是夜风清龙吐瑞,仙娥舞罢凤栖岑。

女娲石炼补天处,从教劫火化甘霖。

不羡蟾宫偷药客,灾消福至共鸾衾。

星槎稳渡三山外,从来云外有知音!

虽然诗词确实不如二少爷那般水平,但句句扎心,藏锋诗句如淬火利刃悍然出鞘,“二少爷武力比不过吾,吾妻仙女”字字如针,句句似箭,刺得二哥面上那层温润如玉的假面寸寸龟裂,翡翠眼眸中碧色翻涌,几欲噬人。我偏在吟诵至“灾消福至”处,字音陡然加重,如重锤击磬,方才他那首诗中裹挟的恶毒诅咒与污蔑,此刻被我以磅礴诗情悉数奉还!满座宾客噤若寒蝉,空气仿佛冻结成冰,唯有那森然寒气无声流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忽闻一串清脆如琉璃相撞的掌声破空而起——小龙女挣脱我的手,雀跃如枝头初醒的百灵,明眸粲然生辉:“麟哥哥!好棒!好厉害的诗!”

二哥平时最喜欢和别人在诗词上斗上一斗,此时他手中青玉骨扇急摇,扇面风声呼呼,似要掀起狂澜发作,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恰在此时,殿外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撕裂了紧绷的空气!那两扇厚重的朱漆描金大门,竟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然洞开!执戟侍卫长声如惊雷,滚滚灌入殿中:

“大少爷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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