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

暴兩之后，天逐渐变睛。

但不知怎的，太阳竟越来越灼热了，街上的人们脸上也没有了以往的笑容。

这条大道贯彻东西，横坐于市中心。路上的行人都不约而同向着中心点走去。

步履匆匆间，他们总想要看些什么东西，来转移一下注意力，为今天开一个好运。

今天小简鹤并不幸运，他想：“怎么高温的天气，还要被这些人们当猴看。那个孤儿院怎么这么远。”

好在每个人都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脸上多是惊奇，探究，带着鄙夷的倒是很少。

怪不得从前总说这里包容，连陌生都显得温和。等一切安定，或许真能在此落脚。

小简鹤的脑袋有些晕了，脚步沉重，心里不好的异样也生了出来。

他继续走着，鞋底早已磨破，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石上。昨夜的暴雨将他浇透，衣裳贴在身上，如今被烈日晒得半干，布料僵硬地摩擦着皮肤。冷意从骨缝里渗出，可额头却烫得惊人，像有火在皮下燃烧。他抬手摸了摸脸，指尖触到一片滚烫，掌心却冰凉如霜。

视野边缘开始发涩，街边的招牌在光晕中模糊成色块，行人的轮廓也变得虚浮。他眨了眨眼，试图聚焦，可眼球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刺痛。喉咙发紧，吞咽时有异物感，仿佛有什么在深处肿胀。他咳了两声，声音沙哑，胸口泛起一阵闷痛。

他扶住路边的灯柱，金属的凉意短暂地渗入掌心。可不过几秒，那点清凉就被体内的热浪吞没。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眼前发黑，仿佛脚下的地面在倾斜。他闭了闭眼，咬住下唇，用疼痛提醒自己清醒。

可身体的异样越来越清晰——耳中嗡鸣不断，像有细密的电流在颅内穿梭；后颈僵硬，连转动都变得困难；呼吸变得浅而急，每一次吸气，肺部都像被灼烧。他知道自己在发烧，可没有药，没有水，更没有停下的理由。

他松开灯柱，继续往前。脚步虚浮，却未曾停歇。

街上的人流依旧沉默地奔涌，朝着那未知的中心。而他，只是朝着一个方向——那个有铁门、有老槐树、有旧床铺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但只要意识还清醒，路就还没断。

太阳高悬，影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几乎被踩进地里。

他走着，一个人。

体内的热仍在攀升，像一座沉默的火山，正缓缓苏醒。

一步，一步，再走一步，就好了。我就可以休息了。

简鹤继续走着，脚步已不复先前的节奏，更像是在拖动一具沉重的躯壳。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像在微微震颤，仿佛他的身体正与这灼热的城市产生某种隐秘的共振。街景在热浪中扭曲，广告牌的霓虹光晕晕染成一片流动的色块，行人的身影模糊而遥远，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盯着前方某一点——那一点或许并不存在，但必须存在，否则他就会倒下。

体内的热没有消退，反而愈发深沉。不再是表层的灼烫，而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闷烧，像有火种在髓腔中缓慢点燃。他感到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透，又被烈日烤干，留下僵硬的盐渍，像一层薄薄的壳贴在皮肤上。他想脱掉外套，可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动作太费力气，而他必须节省每一分气力。

简鹤开始出现短暂的失神。

有那么几秒，他忽然记不起自己为何在这里，要去哪里。只记得“走”，必须走。等意识回笼，他发现自己已走出十几步，像一具被本能驱动的木偶。他摸了摸脸颊，烫得吓人，嘴唇干裂，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不知是咬破了口腔，还是高烧引发的幻觉。

街边的便利店门口，冷气从自动门缝里溢出，像一道短暂的救赎。他停下，望着那扇门开开合合，人们进进出出，手里拿着冰饮、伞、面包。他想进去，可门槛像一道深渊。他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迈不开腿。更怕那点凉意成了诱饵，让他彻底溃败于软弱。

他咬了咬牙，继续向前。

喉咙里的肿胀感越来越明显，吞咽时像有刀片划过。他只能用嘴呼吸，可热空气灌入肺中，只让燥热更甚。他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夏天中暑后躺在竹席上，耳边嗡嗡作响，世界像被罩在玻璃罩里。

忽然，他看见前方路边的电子屏闪过一行字：“今日高温预警，体感温度达42℃，请勿长时间户外停留。”

简鹤只是定在原地，眼神开始变得迷茫，慢慢的，嘴角扯出一个干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