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雨还在下。

不是那种倾盆的暴雨，而是绵延不绝的冷雨，像一根根细针扎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嗒、嗒、嗒”声。这声音和钢琴自动弹奏的《雨滴前奏曲》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雨，哪是琴。

宋亚轩跪在仓库中央，膝盖压着碎玻璃，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手里攥着那件染血的西装外套，布料早已被雨水泡透，沉得像块铁。另一只手死死捏着狼眼吊坠，金属边缘割进掌心，血混着雨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片暗红。

琴声断断续续，第三小节又高了半个音。

是他上次弹错的地方。

刘耀文当时坐在琴凳边，笑他：“这么简单的曲子都能错？”

现在，这个错音，又出现了。

他猛地抬头，瞳孔缩紧，死死盯着门口那片被雨水模糊的黑暗。

脚步声来了。

不是踩在泥里，也不是踏在碎石上，而是稳稳地、一步一步，落在积水的地面上。

“啪——嗒。啪——嗒。”

太规律了。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每一滴水溅起的高度都相同。

不像人走路。

像程序设定的步调。

宋亚轩喉咙发干，手指抠进西装布料，指甲几乎要撕破那层湿透的布。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狼眼吊坠举了起来。

幽蓝的光从吊坠内部亮起，投射在地面，形成一个清晰的光圈，正中央，浮现出LYW的字母标记。

他在等。

等那个影子走进光圈。

等它是否会同步共鸣。

空气里只有雨声、琴声，还有他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

黑影终于从门口移了进来。

浑身湿透，黑色的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肩背挺得笔直，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站姿、轮廓、那股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

是刘耀文。

宋亚轩呼吸一滞，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可他没动。

“你是谁？”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铁皮，“是刘耀文，还是……系统复制的壳？”

那人站在那里，没回答。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然后，他抬起手，反手从耳朵上摘下一只黑色耳机，轻轻放在钢琴上。

指尖微颤。

他按下播放键。

录音响起。

是一个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像是灵魂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活？”

“你说换你来找我……可你每次都先出现……”

“我怕……我怕我找不到你……怕你真的没了……”

“你他妈给我等着……听见没有！”

是宋亚轩自己的声音。

是昨夜，他在空荡的琴房里，抱着那件湿透的西装外套，崩溃时录下的独白。

没人知道那段录音。

那是他最私密、最不堪、最脆弱的瞬间。

外人不可能拿到。

那人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身上，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那录音里的哭喊，一遍又一遍。

宋亚轩瞳孔骤缩，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跪倒。

他踉跄着冲上前，双手死死扣住对方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

他低头，手指颤抖着探向那人的颈侧。

有脉搏。

一下，一下，微弱但真实。

他把脸埋进那人湿冷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烟草味。

还有一点淡淡的药味。

混着雨水的气息。

是他。

真的是他。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混着雨水往下掉。

他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对方的身体里，像是怕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再次消失。

“是你……是你……”他喃喃着，声音破碎，“这次……我没等，是我来找你的……”

那人抬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他。

“这次……”声音沙哑，低得几乎被雨声盖过，“我没躲。”

宋亚轩抬起头，看着他。雨水顺着两人的脸往下流，视线模糊，可那双眼睛，那双总是冷得像冰，却又总在看他时融化的眸子——是真的。

他想笑，可嘴刚咧开，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想骂他，骂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扛，骂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串哽咽。

就在这时——

“嘀——！！！”

终端屏幕突然爆闪红光，一行猩红的警告文字跳了出来：

【LYW-07信号异常｜情感覆盖协议强制激活】

宋亚轩猛地回头。

只见刘耀文身体骤然一僵，左手猛地捂住锁骨位置，指缝间渗出黑色的黏液，顺着衬衫往下淌。他胸前的晶状体正在发黑、膨胀，像一颗即将爆裂的肿瘤。

“呃……”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

宋亚轩立刻伸手去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走……”刘耀文咬着牙，声音断断续续，“快走……我不……不是我了……”

他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瞳孔深处，闪过一串极快的蓝色数据流，像老电视雪花屏时的乱码。

宋亚轩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系统正在接管他。

那个会笑着摸他头的人，那个会在伞下偏一半给他的人，那个一次次从数据残片里爬出来找他的人——马上就要被抹掉了。

“不！”他低吼一声，猛地转身，抬脚狠狠踹向终端。

屏幕“砰”地炸裂，火花四溅。

他再不犹豫，一把将虚软的刘耀文抱了起来。

刘耀文比他想象中轻得多，像一具被抽空了骨头的躯壳。身体冰冷，还在微微抽搐。

“放……下我……”刘耀文靠在他肩上，气息微弱，“你会被拖垮……”

“闭嘴！”宋亚轩咬牙，声音嘶哑，“这次换我扛你！”

他抱着他，踉跄着冲向仓库后方。

铁门锈得厉害，一脚踹上去，发出“哐当”巨响，门轴扭曲，缓缓敞开一道缝隙。

里面是漆黑一片的密道入口，潮湿的砖墙，隐约可见铁轨痕迹，一直延伸进更深的黑暗。

他一步跨了进去。

身后，终端残骸还在闪烁红光，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密道里冷得刺骨，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还有某种陈年机油的气味，呛得人喉咙发痒。脚下是湿滑的水泥地，踩上去能感觉到水洼的深度。

宋亚轩抱着刘耀文，一步步往前走。

狼眼吊坠的蓝光微弱地闪烁着，像一颗将熄未熄的心跳，勉强照亮前方一小段路。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冷。

就在这时——

“咔……咔……咔……”

前方深处，传来低沉而规律的机械齿轮转动声。

和刚才仓库门口的脚步声节奏一致。

宋亚轩脚步一顿，瞳孔收缩。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是追兵。

是系统派来的清道夫。

他低头看向怀中人，刘耀文双眼紧闭，嘴唇泛青，已经彻底昏迷。

然后，就在他即将迈步继续前进时——

刘耀文忽然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像是梦呓：

“……小雨没死。”

宋亚轩猛地停住。

“什么？”

他低头，凑近了些。

可刘耀文再没有回应，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小雨没死？

那个在狼舍出现、戴着LYW-01吊坠的女孩？

那个自称是他妹妹、却被贺峻霖划伤手臂露出金属骨骼的女人？

她不是实验失败品吗？不是早就该被清除了吗？

怎么会没死？

宋亚轩盯着怀中人苍白的脸，脑子里一片混乱。

可来不及多想。

前方的齿轮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与轨道摩擦的“吱呀”声，像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他深吸一口气，抱紧了刘耀文，迈步走入更深的黑暗。

吊坠的蓝光忽明忽暗，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钉进空气里，“这次，我们一起活着出去。”

密道两侧的墙壁开始出现刻痕。

一开始是模糊的划痕，后来越来越清晰。

是数字。

【01:00:00】

【00:59:59】

【00:59:58】

……

倒计时。

和当初在琴房看到的一模一样。

可这次，它不是浮现在空中，而是被人用利器，一笔一划，刻在了砖墙上。

是谁刻的？

刘耀文？

还是另一个“他”？

宋亚轩没停下，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前方，齿轮声忽然停了。

密道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他一步步走近。

蓝光微弱地扫过前方——

一扇金属门立在那里，表面布满锈迹，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凹槽，形状，和他手中的狼眼吊坠一模一样。

门旁，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上面写着三个字，字迹潦草，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

“别开门。”

宋亚轩看着那张纸条，手指缓缓收紧。

他知道，门后一定有危险。

可他也知道，退路已经被切断。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人苍白的脸。

然后，他抬起手，将狼眼吊坠，缓缓按向那扇门中央的凹槽。

金属相触的瞬间——

“嗡——”

整扇门猛地一震。

吊坠嵌入的刹那，蓝光猛然暴涨，像一道闪电劈开黑暗。

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女人的叹息。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