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艺涵将最后一捆草药放入竹篓，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晶莹的汗珠顺着修长的手指滑落。夕阳的余晖穿过稀薄的云层洒在小院里，染黄了青石板地面和摆放在角落的竹椅。十八岁的她，身姿瘦削却挺拔，肌肤在斜阳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如珍珠般的光泽——这是光明体质的外在表现，也是她最想隐藏的秘密。

“涵儿，该吃饭了。”母亲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些许疲惫和刻意压抑的情绪波动。

“来了。”李艺涵应道，声音轻若耳语，却没有回头。她习惯性地看向院子角落那棵老槐树，枝叶间漏下斑驳光影，记忆却不由自主回到了八年前。那时候，她的姐姐李艺彤总是坐在最粗壮的一根树枝上，笑意盈盈地向她招手喊：“涵儿，快来看，这里能瞧见整个镇子呢！”而如今，那根树枝空荡荡的，仅有几片枯叶随风轻轻摇摆，发出簌簌声。

进屋前，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藏在衣领下的玉佩，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表面，似有一缕微弱但不容忽视的力量正在悄然传递，仿佛里面封存着某种未曾熄灭的意志。

晚饭很简单，清炒青菜配上一碗糙米粥，蒸汽氤氲中父亲李青山低垂着头，默默吞咽食物，眉头紧锁，好像碗里的粥比他预想中更加苦涩。自从姐姐离开后，这个家就再也没有恢复往日的热闹，只有偶尔夜深人静时的叹息填补着沉默。

“听说玄天宗又开始招收弟子了。”李青山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像砂纸划过木板，“镇上的王家小子被选中了，说是资质不错。”

话音刚落，李艺涵手中的筷子猛地一滑，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激起一片波澜。

“我不会去的。”她冷冷道，语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坚硬，“那种地方……”

“你姐姐的事是个意外！”李青山突然拍桌而起，桌上的碗碟跟着一震，稀薄的粥液溅到桌面上，形成一滩水渍。“你的天赋比她更好！如果能够加入玄天宗，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李艺涵霍然抬头，双眸如同锋利刀刃般直刺父亲，“说不定也会成为圣女大人用来杀人立威的工具？就像当初对待姐姐一样？”

空气瞬间凝滞，连窗外的风也戛然而止。母亲的手微微颤抖，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跌落在粥碗里，漾开细小的涟漪。

李艺涵推开椅子站起身，脚步沉稳却疾速，转身便朝门外走去。她跃上屋顶，这是她多年来的秘密据点，从这里可以俯瞰熟悉的小镇，也能抬头仰望无尽星空。夜风拂过脸颊，冰凉但让人清醒。然而，胸口深处的隐痛依旧清晰，像一枚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十岁那年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姐姐临行前的笑容灿烂得让人心碎，她蹲下来，拉着李艺涵的小手说：“涵儿，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圣女大人似乎在修炼禁术。别告诉任何人，等我回来处理。”可她终究没有回来。三个月后，一具冰冷的尸体被送回家中，而高高在上的圣女叶清雪只是冷冷宣布：“她体内有邪祟之气，净化是必要的。”

“骗子……”李艺涵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隐隐作痛。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女声从背后响起：“原来你在这里。”

李艺涵浑身一僵，迅速转身，只见月光下，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女正悠然坐在不远处的屋脊上，修长的双腿悬空晃动着。她的眼睛极为独特，左眼如深邃的紫水晶，右眼则散发冰蓝的冷光，异色瞳孔在夜幕中显得诡谲而不失魅力。

“你是谁？”李艺涵警惕地问道，同时下意识地调动体内蛰伏已久的光明之力。尽管这些年来她刻意不去使用它，但那股力量依然缓慢而坚定地生长着，像是破土而出的新芽。

黑衣少女歪了歪头，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寒冰月，一个散修。至于身份嘛，可以算是那个圣女最忌惮的人之一。”她语气轻松，却不容置疑。

“我不认识你，也不关心你和圣女有什么恩怨，请你离开。”李艺涵冷冷道，目光紧盯着对方的动作，随时准备应对攻击。

寒冰月耸了耸肩，却并未退让：“抱歉，那可不行。我找你是有正事的。”她站起身，衣袂在夜风中飘扬，仿佛一朵即将绽放的墨莲。随即，她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和我打一场吧。如果你赢了，我就立刻消失；如果输了，就跟我走。”

“荒谬！”李艺涵嗤笑一声，“我凭什么答应这种——”

话音未落，寒冰月的身影已经闪到她面前，指尖距离她的咽喉不过寸许之遥。一股刺骨的寒意沿着脊椎攀爬而上，李艺涵瞳孔骤缩，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速度。

“因为你需要知道真相，”寒冰月低声说道，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关于你姐姐的死，关于你的体质，还有为什么圣女会如此惧怕光明血脉。”

这句话如同利剑穿透李艺涵的心脏。八年来，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质疑圣女的权威，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姐姐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你……知道些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呼吸急促。

寒冰月退后两步，摆出战斗姿态：“打赢我，就告诉你。”

李艺涵不再犹豫。体内的光明之力如决堤洪水般涌现，双手泛起柔和的金光，照亮了周围数米范围。寒冰月见状，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双眼光芒大盛，一股幽暗的气息自她体内散发出来，与李艺涵的光明之力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两人同时出手。

李艺涵挥出一道金色光刃，寒冰月侧身闪避，原先站立之处的瓦片被切割成整齐两半。黑衣少女旋即反击，五指成爪，五道暗紫色气劲破空袭来。李艺涵双手交叉护于胸前，金光凝聚成一面透明的盾牌，气劲撞击在盾牌上发出金属交鸣的声响。

两人在屋顶辗转腾挪，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瓦片碎裂的咔嚓声。让李艺涵惊讶的是，随着战斗的推进，她的心情竟逐渐放松下来。每一次出招、每一次防御，都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畅快感，仿佛身体深处某处枷锁正在一点点松解。

寒冰月的招式凌厉却不带杀意，反倒像是在引导她释放压抑已久的力量。更奇怪的是，两人的灵力虽然属性相克，但碰撞时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光线与暗影交织，迸射出绚丽的银白火花。

“你的体质比我想象得还要纯粹，”一次短暂的交错后，寒冰月喘息着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难怪叶清雪那么忌惮你们姐妹。”

这句话点燃了李艺涵心中的怒火，她不再保留，全身金光大盛，双手合十后猛然拉开，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寒冰月而去。寒冰月似乎早有准备，双手快速结印，一个复杂的幽冥法阵在她面前展开。光柱与法阵相撞，爆发出耀眼的光晕，照亮了整片夜空。

当光芒消散，寒冰月单膝跪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的幽冥法阵已然破碎，黑衣上也被烧焦了几处。

“我输了。”她抬起头露出微笑，异色瞳孔中满是欣喜，“你的光明之力果然能克制我的幽冥体质。”

李艺涵喘着气，内心充满矛盾。她赢了，按照约定寒冰月应该离开，可那些关于姐姐的暗示却像钩子般牢牢抓住了她的心。

“现在告诉我吧，”她艰难地问，“关于姐姐的事。”

寒冰月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你姐姐发现了叶清雪的秘密——她修炼的并非玄天宗正统功法，而是一门需要吞噬特殊体质者精血的邪功。你姐姐的光明血脉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补品’。”

这句话如雷霆般击中李艺涵，她双腿一软几乎跪倒。这答案太过残忍，却又完美解释了为何天赋异禀的姐姐会突然被宣布“需要净化”。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声音嘶哑，艰难地开口。

寒冰月上前一步，异色瞳孔直视她的眼睛：“因为叶清雪已经注意到你了。你的光明体质正在觉醒，很快就会像黑夜中的火炬般显眼。”她顿了顿，“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

“幽冥殿与玄天宗的千年恩怨该做个了结了，”寒冰月的表情变得严肃，“而你是关键。”

李艺涵苦笑摇头：“我只是个不想修仙的普通人，连自己的姐姐都无法保护……”

“但刚才战斗时你很快乐，不是吗？”寒冰月敏锐地指出，“那种力量在体内奔涌的感觉，那种与世界共鸣的喜悦。你在抗拒自己的天性，李艺涵。”

这句话狠狠刺中了李艺涵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的确，尽管她憎恨夺走姐姐的修仙界，但方才的战斗确实给了她久违的活力与自由。

“跟我走吧，”寒冰月伸出手，“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找到真正的自己。我保证，会比躲在这个小镇上有趣得多。”

李艺涵望了眼家的方向，屋内灯火依旧明亮。父母永远不会理解她的选择，就像她无法原谅他们的妥协。但她隐约觉得，寒冰月的话是对的——逃避无法改变过去，唯有直面恐惧才能掌控未来。

“按约定，你该离开。”她最终说道，但看到寒冰月眼中的失望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这么诚恳地邀请了……”

寒冰月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李艺涵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光明之力欢快地跳跃着，仿佛庆祝着这个决定：“带路吧，异瞳小姐。不过提前说好，如果你骗我，我的光明之力可不认人。”

寒冰月大笑起来，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这才是我认识的李艺涵！”她转身指向北方，“幽冥殿在三百里外的暗影山脉，路上我会教你控制体质的方法，免得你像个灯笼一样招来不必要的注意。”

两人跃下屋顶，月光为她们披上一层银色轻纱。李艺涵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院，心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释然。

“姐姐，”她在心底轻声默念，“这次换我来揭露真相了。”

寒冰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奇怪的是，本应相克的两股力量在接触时却产生了温暖的共鸣，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两面。

“光明与幽冥，”寒冰月低声说道，“其实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接近。”

夜风渐强，两个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通往远方的道路尽头，只留下屋顶几片破碎的瓦砾，见证着这场命运转折的相遇。

《光明与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