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后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早读课的铃声响过,李雨晴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刘耀文的心突然揪紧了——今早在校门口,他亲眼看见她的伞被风吹翻了骨架,当时他就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看着她把变形的伞塞进垃圾桶,发梢滴着水跑进校园。
课间操取消了,教室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庄文孞从书包里掏出副飞行棋,招呼大家围过来:“来玩啊,谁输了请喝汽水。”李雨晴被杨倩楠拉着坐下,手里捏着颗蓝色的棋子,眼神却总飘向窗外。雨丝斜斜地织着,把操场的草坪染成深绿色,像望海镇涨潮时的滩涂。
“你在望海镇见过台风吗?”刘耀文突然开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雨晴转过头,眼睛亮了起来:“见过!去年台风过境,渔船都停在港里,桅杆上的灯整夜亮着,像串星星。”她的指尖在棋盘上画着圈,“我爸是渔民,他说台风天的浪能掀翻小舢板,但只要锚抛得稳,再大的风也不怕。”
庄文孞笑着插嘴:“那你会游泳吗?海边长大的肯定水性好。”
“会一点,”她的脸颊泛起红晕,“但我怕水母,去年被蛰过一次,胳膊肿了好几天。”
刘耀文默默记下这件事。他想起生物课本上讲过,水母的毒液是酸性的,用海水冲洗反而会加重疼痛,应该用肥皂水。放学前,他特意去小卖部买了块柠檬味的香皂,攥在手里直到包装纸被汗浸湿,最终还是没敢送出去。
放学时雨还没停。刘耀文攥着伞站在教学楼门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把伞是他特意回家取的,藏蓝色的伞面上印着星星图案,是去年生日妈妈送的,他一直没舍得用。昨晚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他特意把伞塞进了书包,当时还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雨晴,用我的伞!”庄文孞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把一把黑色的大伞塞进李雨晴怀里,“我家近,跑回去就行。”
她抱着伞道谢时,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上,像刚从海里捞出来的珍珠。刘耀文悄悄把伞收进书包,看着她撑着庄文孞的伞走进雨幕,浅蓝色的校服裙在雨里轻轻摆动,像条被打湿的鱼尾。雨水顺着书包缝隙渗进来,打湿了他的后背,冰凉的感觉却抵不过心里的涩——他突然想起望海镇的雨,总是来得急去得快,不像这里的雨,黏黏糊糊的,缠得人心里发慌。
晚自习前,李雨晴把叠得整整齐齐的伞还给庄文孞,附带一袋海苔饼干。“我爸寄来的,望海镇特产。”她说话时,刘耀文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海水味,混着雨水的清冽,钻进鼻腔时微微发痒。
庄文孞把饼干分给大家,递到刘耀文面前时,他摇了摇头。其实他很想尝尝,想知道望海镇的海苔是不是比学校小卖部卖的更咸,是不是带着李雨晴身上那种清冽的味道。他看着李雨晴把饼干递给杨倩楠,看着她们头凑在一起说笑,突然觉得自己像块被潮水遗落在沙滩上的石头,孤零零的。
第二天早自习,他发现桌肚里多了包海苔。包装袋上画着只举着渔网的小螃蟹,和李雨晴书包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他偷偷撕开包装,海苔的咸香漫开来,像把望海镇的海风拽进了教室。嚼到第三片时,舌尖突然尝到点甜味,他想起李雨晴说过,望海镇的海苔都是用井水冲洗的,比海水泡的多了点回甘。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李雨晴的数学卷子上画着个鲜红的叉。她对着错题发呆,眉头皱得像起了雾的海面。刘耀文犹豫了很久,终于把自己的错题本推了过去,上面用红笔写满了批注,每道题旁边都画着小小的辅助线示意图,像片微型的海。
“这些辅助线……”她惊讶地抬头。
“我爸是木匠,”他撒谎时耳根发烫,“他说看图纸就像看海流,找对方向就顺了。”
李雨晴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月光照到的海面。“谢谢你啊刘耀文,”她拿出笔开始抄题,“其实我小学时数学很好的,后来搬家到望海镇,海边的学校没那么多作业,就慢慢落下了。”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待到了闭馆。走出教学楼时,月亮正挂在玉兰树的枝桠上,像枚被卡住的贝壳。李雨晴突然说:“望海镇的月亮会跟着海浪动,涨潮时离海面特别近,像要掉下来似的。”
刘耀文没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影子凑过去,刚好能碰到她的脚后跟,像海浪悄悄漫过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