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秋季运动会的接力赛
秋阳把操场晒得暖洋洋的，跑道边缘的白漆被晒得发亮，像条银色的丝带。操场周围的梧桐树叶被风卷得沙沙响，偶尔飘下几片金黄的叶子，落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像给赛道镶了圈花边。秋季运动会的广播声在校园里回荡，“请参加男子4x100米接力赛的选手到检录处集合”的通知重复了三遍，混合着啦啦队的呐喊和运动鞋摩擦地面的“吱吱”声，热闹得像场盛大的集市。
检录处前的空地上，理科班的四个男生正做着热身。张展鸿压着腿，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刘振燃甩着胳膊，手腕上戴着串红色的手链——是沐卿给他编的，说能带来好运；姜潮原地蹦跳，每跳一下，地面都震得发颤，肌肉线条在阳光下绷得像根拉紧的弦；吴越则蹲在地上系鞋带，手指把鞋带缠了三圈，系得像个结实的绳结，鞋边沾着的草屑是刚才试跑时蹭的。
“梦之队加油！”刘舒雅举着块硬纸板做的加油牌跑过来，牌上用荧光笔写着“理科班必胜”，字体周围画了圈波浪线，边缘还贴了圈银色的亮片，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晃得人眼睛发花。她的马尾辫上别着朵红色的塑料花，是沐卿从自家阳台摘的，花瓣有点蔫了，却依旧透着鲜活的红。“我跟沐卿排了个啦啦队口号，等下你们接棒时就喊。”她把加油牌往张展鸿手里塞，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像触到了团暖烘烘的火，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记住啊，第三棒到第四棒时，我们喊‘张展鸿冲啊，赢了请你吃冰棍——绿豆沙味的！’”
沐卿拎着个塑料袋跟在后面，袋子上印着只小熊，里面装着四瓶运动饮料，瓶身上用马克笔写着每个人的名字：姜潮的名字旁边画了只猎豹，吴越的旁边画了棵长腿树，刘振燃的旁边画了只光脚的猴子，张展鸿的旁边画了颗星星。“给，补充体力。”他把饮料往刘振燃手里塞，男生正对着手机屏幕整理发型，想把额前的碎发梳得更精神些，却越梳越乱，像团炸开的毛线。“你这发型跑步会乱的。”沐卿伸手给他把头发揉乱，指腹蹭过他的头皮，引得他瑟缩了下，“这样才帅，像只刚睡醒的小狼狗，有野性。”刘振燃作势要咬他的手指，却在碰到之前停住了，指尖轻轻刮了下他的掌心，带着点痒意：“等赢了比赛，我请你吃操场门口的烤肠，加两根辣椒，让你辣得直吐舌头。”
检录员拿着扩音喇叭喊到理科班的名字时，姜潮突然原地冲刺了两步，带起的风把旁边女生的刘海都吹乱了。“看我的！”他拍了拍胸前第一棒的号码布，布角有点卷边，上面别着个别针，是他特意找谷凌风要的，据说谷凌风的别针“带着好运”——上次期中考试，谷凌风用这别针别复习资料，考了全班第一。发令枪响的瞬间，他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红色的运动服在跑道上划出道闪电，起跑反应快得惊人，把旁边班级的选手甩开半米多，引得看台上一阵尖叫，连广播里的解说员都提高了音量：“理科班第一棒速度惊人！目前处于领先位置！”
第二棒的吴越站在接力区里，脚尖踩着起跑线，鞋跟微微抬起，手背沁出层薄汗。他的眼神很专注，像只盯着猎物的鹰，目光死死锁定跑来的姜潮。姜潮离他还有三米时，他就伸出了手，掌心朝前，手指微微张开，形成个稳定的三角形。接力棒递过来的瞬间，他的指尖不小心滑了下，棒身“啪”地撞在他的手腕上，发出声轻响，差点掉在地上。周围响起片惊呼，连杨景瑞都从轮椅上往前倾了倾身子。吴越却猛地攥紧接力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握住了块滚烫的烙铁，大长腿迈开步子往前冲，步幅大得惊人，每一步都超过一米五，没过几秒就追上了前面的选手，甚至反超了半个身位，看台上的“环保四天王”都站起来喊：“吴越加油！长腿欧巴冲啊！”
“刘振燃准备！”看台上的沐卿站起来喊，加油牌举得高高的，上面的亮片掉了好几颗，落在前排同学的头上。刘振燃在接力区里蹦蹦跳跳，右脚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松了，像条甩动的尾巴，他却顾不上系，眼睛死死盯着跑来的吴越，呼吸都变得急促。接力棒到手的瞬间，他像被按了启动键的机器人，转身就冲，速度快得惊人，耳边的风声都变成了尖锐的哨音。跑到弯道时，右脚的运动鞋突然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落在旁边的草地上，鞋尖还沾着块塑胶跑道的碎片。
“鞋掉了！”张展鸿在接力区里大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瞬间冒出冷汗。刘振燃却没停，光着脚踩在塑胶跑道上，粗糙的跑道硌得他脚底生疼，像踩在小石子上，却硬是咬着牙往前冲，脚趾在跑道上留下串浅浅的印，带着点血红色——刚才不小心蹭到了跑道边缘的凸起。看台上的沐卿突然翻过栏杆，抱着他的鞋冲到场边，想在他跑过时把鞋递过去，却被维持秩序的老师拦住了，老师拽着他的胳膊往回拉，他却挣扎着喊：“他脚疼！我给他穿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颗随时会掉下来的露珠。
最后一棒的张展鸿接过接力棒时，指尖被刘振燃攥得有点红，上面还沾着点汗水。他听见刘舒雅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清晰地钻进耳朵里：“加油！我等你！”这句话像道电流窜过全身，他突然加速，双腿像装了弹簧，风在耳边呼啸，把周围的呐喊声、加油声都刮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离终点线还有五米时，他看见看台上的刘舒雅站了起来，加油牌举过头顶，红色的塑料花在风里摇晃，像团跳动的火焰。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张展鸿把接力棒抛向天空，金属棒在阳光下闪了闪，像颗流星划过。他转身时，刘舒雅刚好冲过来，被他一把抱住，两人都趔趄了几步才站稳。周围的欢呼声像潮水般涌来，姜潮和吴越跑过来拍他的背，震得他骨头都发麻，他却只听见她的心跳，擂鼓似的响，撞得他胸口发颤，像有只小鹿在里面乱撞。“赢了！”刘舒雅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在他的运动服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我就知道你们能赢！刚才看刘振燃掉鞋时，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刘振燃单脚跳着过来，左脚穿着鞋，右脚光着，脚底沾着些塑胶颗粒和草屑，红通通的像块熟虾，连脚趾缝里都磨出了血。沐卿蹲在他面前给他穿鞋，手指笨拙地把鞋带系成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比他平时画的最差的画还难看，绳结松松垮垮的，像只没睡醒的蝴蝶。“疼不疼？”沐卿用纸巾轻轻擦他脚底的灰，指尖碰到他磨红的地方时，他瑟缩了下，沐卿赶紧放轻动作，“都磨红了，等下我带你去医务室涂药膏，我书包里有备用的碘伏和棉签。”刘振燃突然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下，像只偷到糖的猫，飞快地碰了下就离开，脸颊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不疼，赢了就不疼了。再说，为了你那句‘最帅的运动员’，这点疼算什么。”
女子接力赛开始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云层厚得像块浸了水的棉花，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苏芷站在第四棒的位置，手里攥着块巧克力，是沐雨婷给她的，说能补充能量，包装纸都被她捏皱了。她的脸色有点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盯着前面的接力区，睫毛因为紧张而轻轻发抖——谁都知道她怕打雷，上次体育课打雷，她蹲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哭了半节课，还是戚言澈把她扶回教室的。
“别害怕，”第三棒的沐雨婷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带着运动后的温热，像个小小的暖炉，“等下我把棒传给你，你就往前冲，什么都别想，眼睛只看终点线。实在害怕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不慌了。”苏芷点点头，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漫开来，稍微压下了些心慌，她嚼着巧克力说：“我……我会努力的，不会拖大家后腿。”旁边的女生们都围过来给她打气，王可馨往她手里塞了颗水果糖：“含着这个，甜甜的就不怕了。”
第三棒交接时很顺利，沐雨婷跑得飞快，像阵旋风，把接力棒稳稳地塞进她手里，指尖还在她手背上拍了下：“加油！我们相信你！”苏芷握紧接力棒，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转身就往前冲，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把队友们的加油声都甩在了身后。
就在苏芷跑出十米远的瞬间，天空突然闪过道闪电，像把锋利的刀劈开了云层，紧接着是“轰隆”声雷，震得看台上的人都捂住了耳朵，连主席台上的话筒都发出阵刺耳的杂音。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停下，甚至会蹲下来哭，她却猛地加快了速度，像只受惊的小鹿，脚步快得几乎飞起来，胳膊摆动的幅度都变大了。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乱的，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像层黑色的网，她却死死攥着接力棒，指甲都快嵌进掌心，指节泛白。
把接力棒塞进终点线裁判手里时，苏芷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胸口起伏得像波浪，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文科班的女生们冲过来抱住她，沐雨婷把件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上还带着沐雨婷的体温：“你太厉害了！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苏芷抬起头，脸上还沾着草屑，头发乱得像团鸟窝，却笑得比谁都灿烂，眼睛亮得像被雨水洗过的星星：“我听见你们在喊加油，就不怕了。而且我想，不能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颁奖仪式在操场主席台前举行，白岩拄着拐杖站在颁奖台上，阳光刚好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他的银头发上，像撒了把碎金。“现在颁发男子4x100米接力赛冠军奖牌！”他把金牌挂在张展鸿脖子上，金属牌凉凉的，碰到皮肤时引得他抖了下，又依次给刘振燃、姜潮、吴越挂奖牌，四枚金牌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的响，像串欢快的风铃。“接下来颁发女子4x100米接力赛冠军奖牌！”苏芷走上台时，脚步还有点抖，接过奖牌时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声，沐雨婷赶紧帮她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灰，重新挂在她脖子上，还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头发。
“现在，”白岩清了清嗓子，举起话筒，金属网罩上还沾着点早上的牛奶渍，“我给大家讲个关于接力赛的笑话，庆祝我们的冠军诞生！”台下的人都笑了，知道他又要讲冷笑话，连谷凌风都放下了手里的记录本，准备听他讲。“为什么接力赛选手不迷路？”他故意停顿了下，拐杖往地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像在制造悬念，“因为他们有接力棒（方向）啊！”
这次没人觉得冷，连坐在轮椅上的杨景瑞都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他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像是在鼓掌。张展鸿转头看刘舒雅，她正举着手机给苏芷拍照，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画，嘴角的梨涡里像盛着蜜。刘振燃把沐卿拽到颁奖台边，让谷凌风给他们拍合照，两人脖子上的奖牌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像两颗靠得很近的星，沐卿的手指还在给刘振燃整理那个歪掉的蝴蝶结。
夕阳把操场染成了橘红色，跑道上的脚印被镀上了层金，像撒了把金沙。张展鸿把自己的金牌摘下来，挂在刘舒雅脖子上，和她脖子上的啦啦队奖章并排在一起，一金一银，闪着温暖的光。“这个给你，”他声音很轻，像被风吹过的树叶，“没有你的加油，我们赢不了。你喊的那声‘我等你’，比兴奋剂还管用。”刘舒雅把金牌摘下来，又挂回他脖子上，指尖在他锁骨上轻轻划了下，引得他缩了缩脖子：“是你们自己厉害，我只是喊加油而已。不过……”她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说，“绿豆沙冰棍记得兑现啊。”
远处的草地上，吴越正把自己的奖牌送给个小男孩——那是裁判的儿子，刚才看比赛时哭得很伤心，因为自己支持的班级输了，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像颗晶莹的珍珠。小男孩拿着奖牌破涕为笑，举着奖牌跑向妈妈，嘴里喊着“我有金牌啦”，吴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翘着，像朵悄悄绽开的花，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层金边。
姜潮和赵毅瞳在跑道上比赛谁跑得快，姜潮故意放慢速度，让赵毅瞳赢了，看着他欢呼雀跃地举起双臂，自己也笑得直拍肚子，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下次我们再比，”赵毅瞳喘着气说，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下次我肯定还能赢你！”姜潮笑着点头：“好啊，随时奉陪，不过下次我可不会让你了。”
谷凌风站在记录台旁，把比赛成绩抄在本子上，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认真。他的本子上不仅记了成绩，还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四个男生冲过终点线的样子，其中一个光着脚，旁边还画了只飞在空中的运动鞋，像只展翅的小鸟。
沐卿把刘振燃的奖牌别在画纸上，旁边画了个光着脚跑步的小人，头顶飘着只运动鞋，旁边写着“最帅的运动员——刘振燃专属”，字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刘振燃凑过去看，突然指着画纸上的小人说：“这个小人的头发画得不像我，我的头发更帅，应该再翘起来点。”沐卿笑着用笔在小人头上加了撮呆毛，笔尖戳了戳他的额头：“这样就像了，像只刚睡醒的小狼狗，还是只掉了鞋的小狼狗。”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串连在一起的线，在红色的跑道上交织成网。接力棒被放在领奖台的桌子上，金属表面反射着最后一点阳光，像颗不会熄灭的星。原来接力赛不只是速度的比拼，更是勇气的传递，是信任的交接，是把自己的力量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下一个人，像这秋天的风，把少年们的笑声和汗水，都吹成了最珍贵的记忆，藏在每片飘落的梧桐叶里，藏在每声清脆的奖牌碰撞声里，藏在往后无数个想起这一天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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