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五：未完待续的夏天
十年后的同学聚会定在八月末，蝉鸣还拖着夏天的尾巴。高三（3）班的老同学们踩着塑胶跑道的红色颗粒走来时，夕阳正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过去的路。张展鸿牵着刘舒雅的手，五岁的女儿张念雅跑在前面，手里举着片梧桐叶——是刚才在香樟树下捡的，叶脉清晰得像张缩小的地图，她举着叶子挡在眼前，透过叶肉的光斑在脸上跳着舞，像极了当年举着标本夹的刘舒雅。
“慢点跑，别摔着！”刘舒雅的声音里带着笑，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跑道，惊起几只蚱蜢。她现在是建筑设计师，随身的帆布包里装着卷尺和草图本，刚才路过校门口的公告栏时，还忍不住用手指量了量新贴的海报尺寸。张展鸿穿着白大褂，领口别着医院的胸牌，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的胶管——他刚做完一台心脏手术，换下手术服就赶来，袖口还沾着点消毒水的味道，却在看到操场边的单杠时，突然松开刘舒雅的手，像少年时那样纵身一跃，抓住横杆晃了晃，引得张念雅拍手叫好。
程孰祁是踩着下课铃来的。他的眼镜换了副更轻薄的镜框，镜片后的眼睛依然亮得像当年擦过的玻璃，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里面是给白岩带的绿豆汤。“刚给位老人做完白内障手术，”他把保温桶递给迎上来的周叙白，指尖还残留着手术钳的凉意，“他说以前也是这所学校的，认识白老师。”周叙白穿着熨帖的西装，手里拿着本包着书皮的《史记》，是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书脊上的折痕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他侧身让程孰祁走在里侧，动作自然得像高中时总替苏芷挡住拥挤的人群。
苏芷抱着个纸袋子跟在后面，里面是她烤的曲奇，形状做成了历史课本里的鼎和爵。“周叙白非要我按商周青铜器的纹样做，”她笑着把饼干分给路过的同学，米白色的毛衣袖口还绣着只小小的鹿，是当年沐雨婷帮她绣的，“说这样才有‘历史的味道’。”沐雨婷跟在她身边，手腕上戴着串星月菩提，是去年去西藏支教时请的，她现在是心理医生，说话时总习惯性地前倾身体，刚才看见独自站在看台边的李雨梦时，便悄悄走过去搭了句话。
李雨梦怀里抱着只三花猫，猫爪搭在她的帆布包上，尾巴卷成个圈。这只叫“年糕”的猫是当年那只流浪猫“煤球”的孙女，毛色继承了祖辈的玳瑁纹，却比祖辈更黏人，此刻正用头蹭着李雨梦的下巴。她现在是宠物医生，随身带着猫薄荷和梳子，看见张念雅追着蝴蝶跑过时，笑着掏出片冻干：“要不要喂猫咪？它会表演握手哦。”张念雅的眼睛亮起来，梧桐叶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小跑到李雨梦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操场另一侧传来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环保四天王”脱了外套往看台上一扔，露出圆滚滚的啤酒肚，赵新悦站在三分线外吹口哨：“刘延，你这肚子都快赶上当年的西瓜了！”刘延拍着球喘粗气，运动裤的松紧带松了，总往下滑，他干脆把裤腰系成个结：“当年抢话梅的劲儿还在！”说着就把球传给林澈，林澈的投篮姿势还是歪歪扭扭的，身体拧得像根麻花，球却稳稳空心入网，惹得赵新悦跳起来拍手：“犯规！你又踩线了！”
林澈挠着头笑，颜料渍还像当年那样沾在指甲缝里——他现在是动画导演，刚带着新片从戛纳回来，T恤上印着自己设计的卡通形象，是四个围着话梅袋的小人。赵新悦穿着运动背心，手臂上戴着防晒袖套，她开了家户外运动店，说话时还习惯性地叉着腰，像当年在操场上喊口号的体育委员，此刻正弯腰捡起刘延掉在地上的薯片袋：“说了多少次别乱扔垃圾，环保天王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
吴越站在看台阴影里，手里拿着本天文图册。他妹妹吴雨宏刚结束南极科考回来，穿着冲锋衣，晒得黝黑，正指着天空给围过来的同学讲星座：“看见那颗最亮的星了吗？是天狼星，当年我画在哥哥口袋里的星星，就是照着它画的。”吴越的嘴角难得弯了弯，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十年来妹妹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最新那张盖着南极科考站的邮戳，背面画着颗会发光的星星。
沐卿举着相机跑来跑去，快门声像串连起来的珍珠。还是当年那副爱笑的样子，镜头追着蝴蝶掠过跑道，突然转身对准刘振燃：“笑一个！你投篮的样子比当年帅多了！”刘振燃留了点胡茬，刚投进个球，额头上的汗滴进眼睛里，他没去擦，反而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运动服的领口还别着片银杏叶——是今早沐卿帮他别上的，说“这样拍出来有秋天的味道”。两人的手指上都戴着银戒指，在夕阳下闪着光，刚才在校门口碰到门卫大爷时，大爷笑着拍他们的肩膀：“早就看出来你们俩 inseparable（分不开）。”
周叙白把折叠椅摆成圈，戚言澈抱着盆多肉坐在中间。那盆紫珍珠已经长得像个小瀑布，分株被分给了在场的每个人，盆底贴着张小标签，写着“2028年8月28日，于老地方”。“这是张展鸿和舒雅当年种的那盆的后代，”他给多肉浇水时，手腕上的老年斑像撒了把褐色的星子，“植物比人长情，记得所有浇水的日子。”程孰祁帮他把水壶递过去，突然发现盆底刻着行小字：“祝你们像细胞分裂那样，永远鲜活。”
白岩被周叙白推着轮椅过来时，手里攥着本新的笑话集。他的腿比去年更不利索了，却还是坚持要来，轮椅的扶手上挂着个保温袋，里面是给大家带的话梅糖。“知道为什么夏天总这么长吗？”他剥开颗糖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因为你们的笑声把它拉住了！”这句笑话刚说完，赵新悦就带头笑起来，刘延笑得直拍肚子，连一直安静的吴越都弯了弯嘴角，笑声撞在教学楼的墙上，弹回来时带着点回声，像十年前那个暴雨天的晚自习。
李微明带着双胞胎儿子来的，两个小家伙正追着年糕跑，他手里举着个巨大的棒棒糖，是给张念雅的：“当年总抢你的零食，现在加倍还回来。”他现在是食品厂老板，生产的话梅糖包装上印着白岩的漫画像，旁边写着“知识要和甜的东西一起记”。张念雅举着棒棒糖跑过来，突然指着戚言澈怀里的多肉：“爷爷，这个叶子为什么是紫色的？像爸爸手术服上的碘酒。”刘舒雅笑着捏捏她的脸：“更像我们设计的幼儿园屋顶吧？你说像朵开在天上的花。”
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和教学楼一样长。大家慢慢走到当年拍毕业照的地方，程孰祁掏出眼镜布擦了擦镜片，突然说：“位置好像没变，我还是站在戚老师右边。”戚言澈笑着摆手：“我站边上，给年轻人让位置。”白岩的轮椅被推到第一排中间，他把笑话集放在膝盖上，突然想起什么：“杨景瑞没来？他说要给拐杖刻新记号，来不了？”周叙白掏出手机：“刚发消息说在路上了，带了新刻的拐杖头，说是给大家的礼物。”
张念雅突然指着天空喊：“爸爸！你看那朵云！”所有人都抬起头，朵巨大的积云悬在教学楼顶，边缘镶着金边，形状圆滚滚的，像个饱满的细胞。“像生物课本里的液泡！”张展鸿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他想起高三那年，程孰祁总在显微镜下画细胞图，说“你看这液泡，像不像刘舒雅腌的话梅”。刘舒雅却摇摇头，从帆布包里掏出草图本：“更像我们给社区设计的活动中心，你看这弧度，是不是很像？”
沐卿举着相机后退几步，取景框里的人群和十年前渐渐重合。吴雨宏正指着云旁边的星座给吴越看，手指划过的轨迹像当年画板上的线条；林澈把赵新悦揽进怀里，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在一起，像根拧成股的绳；李雨梦怀里的年糕跳下来，追着张念雅手里的梧桐叶跑，惊起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刘振燃从背后搂住沐卿的腰，帮他调整相机角度，动作自然得像当年在篮球场上递水。
远处的教学楼突然传来下课铃，叮铃铃的声响穿过十年时光，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白岩的声音在风里飘得很远：“知道为什么青春永远难忘吗？因为它从来没结束啊。”他刚讲完新笑话，是关于时光机的：“为什么时光机不用加油？因为它靠回忆就能跑啊！”这次没人觉得冷，笑声像被阳光晒暖的风，裹着塑胶跑道的味道、香樟树的甜味、还有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在操场上打着旋。
杨景瑞的拐杖声从校门口传来。老人拄着根新拐杖，杖头刻着个小小的相机，看到人群时眼睛亮起来：“迟到了迟到了！这拐杖头刻了你们每个人的名字，自己认啊！”他把拐杖往地上顿，清脆的响声里，张念雅跑过去，指着杖身上的显微镜图案：“这个是张展鸿叔叔！”杨景瑞笑着摸她的头：“这孩子，眼睛真亮，像程孰祁。”
程孰祁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最后的霞光。他看着张展鸿把刘舒雅的头发别到耳后，看着周叙白帮苏芷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看着沐卿把相机里的照片传到群里，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午后，戚言澈说“植物记得所有时光”。原来不止植物，操场记得他们的脚印，香樟记得他们的笑声，连风都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在十年后的夏天，把他们重新吹到了一起。
沐卿举着相机喊“看这里”时，张念雅突然把梧桐叶举过头顶，叶片的光斑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快门声响起的瞬间，风穿过操场，掀起所有人的衣角——白岩的轮椅罩被吹得鼓起来，像只白色的鸟；刘舒雅的裙摆扫过张展鸿的皮鞋，沾了点红色的跑道颗粒；程孰祁的白大褂下摆缠住了戚言澈的拐杖，两人笑着去解，像当年在实验室里一起拆显微镜；吴越口袋里的明信片被风吹出来一张，吴雨宏伸手去抓，指尖碰到哥哥的手背，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
夕阳没入教学楼的轮廓线时，大家抱着分到的多肉道别。张展鸿的女儿已经趴在他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片梧桐叶。刘舒雅的草图本上多了幅速写，画着满操场的人，每个人的头顶都飘着朵云，像生物课本里的细胞，也像她设计的房子。沐卿把最后一张拍立得塞进刘振燃手里，照片上的人群沐浴在霞光里，每个人的嘴角都扬着，像当年毕业照里那样，眼里盛着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离开时，程孰祁回头望了一眼。操场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看台的声音，像无数个放学后那样。白岩的轮椅辙印还留在跑道上，旁边散落着片梧桐叶，是张念雅掉的。他走过去捡起来，发现叶脉间还沾着点红色的塑胶颗粒，像十年前不小心蹭在白大褂上的颜料，像永远留在时光里的、未完待续的夏天。
风还在吹，带着蝉鸣和笑声，穿过操场，穿过教学楼，穿过每个人的记忆，像在说：别急着告别，我们的故事，还长着呢。
（愿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时光恋曲：青春的约定》正式完结啦！！！不过我们还有无限的未来，加油大家，为了对得起自己，努力加油！ ）
（那么各位，下个系列我们再见吧，我可能还是需要很多的名字呢，帮我想想，没准你的角色就是主角呢！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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