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淮安推开那处朴素院落吱呀作响的木门时,脸上不自觉带出的温柔笑意尚未完全褪去。
然而,踏入院中的瞬间,正屋的窗户里,透出了烛火的光亮,他脸上的暖意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正屋门前,推开。
屋内,灯火跳跃。
地上凌乱地散落着许多写满了字的废纸,有些被揉成一团,有些只是随意丢弃。
其中一张摊开在近门处的纸上,依稀可见《上林赋》的工整字迹。
废帝萧文敬,或者说,现在应该叫阿默了。
他正伏在简陋的木桌上,神情惶恐,额头甚至渗着细汗,手中的笔抖得厉害,在纸上划出凌乱断续的线条。
他写几个字,便将纸揉掉或丢开,又抓过一张新的,继续写,仿佛陷入某种无法自拔的魔怔。
他在靠这种机械的重复,来压抑内心巨大的恐惧。
谢淮安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上林赋》的片段,又落到萧文敬惊恐不安的脸上,眸色沉静无波。
他缓步走了过去,身影被烛光拉长,投在萧文敬身上,形成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萧文敬听到脚步声,浑身一僵,笔尖在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他不敢抬头,手抖得更厉害了。
谢淮安在他面前站定,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谢淮安“看到了吗?”
萧文敬猛地一颤。
谢淮安“这就是我的手段。”
谢淮安继续道,语气甚至可以说得上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谢淮安“所以,奉劝你,不要尝试成为我的敌人。”
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萧文敬惨白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谢淮安“否则,下场,也是一样的。”
谢淮安“那满地的尸体,就是榜样。”
萧文敬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长巷中那场血腥恐怖的厮杀,
原来之前巷子里厮杀的时候,他就在现场,被谢淮安的人丢在那,只用了一块破布盖住了他。
萧文敬亲眼目睹了谢淮安如何冷酷地驱使蒲逆川赴死,如何冷静地坐视双方惨烈搏杀,早已被吓破了胆。
此刻听着谢淮安平静却饱含威胁的话语,他最后一点身为前皇帝的尊严和反抗意志也彻底崩溃。
他手中的笔掉在桌上,墨汁溅污了刚写的半张纸。
然后,在谢淮安平静的注视下,他缓缓地从椅子上滑跪下来,姿态卑微,以头触地,声音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带着哭腔:
萧文敬“从今往后……我……我甘愿……为奴为狗……唯命是从……”
谢淮安静静地看着他匍匐在地的身影,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弯腰,从桌上拿过那张被墨迹污损的纸,展开。
纸上凌乱的字迹,确实是《上林赋》的片段。
谢淮安“从前在皇宫太学府,”
谢淮安开口,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回忆的意味,
谢淮安“你每次被太傅责罚,或是心中惶恐不安时,就会躲起来抄写《上林赋》,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顿了顿,目光从纸上移到依旧跪伏的萧文敬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谢淮安“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说完,他将那张纸随手撕成两半,丢在脚下那堆废纸中。
萧文敬身体又是一抖。
谢淮安不再看他,径自在桌旁另一张椅子坐下,与萧文敬方向相对。他姿态放松,却无形中更显掌控全局的从容。
谢淮安“你不该用自己的笔迹。”
谢淮安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分析,
谢淮安“如果你的字被有心人认出,我们所有人都会暴露,死无葬身之地。”
萧文敬依旧跪着,头埋得更低,不敢出声。
谢淮安“而且,”
谢淮安补充,语气加重,
谢淮安“阿默是个书童。书童,不会写《上林赋》这种辞藻华丽的汉赋,更不会有你这种……虽慌乱却仍带着旧日习气的笔锋。”
阿默,那个与萧文敬如今顶着同一张脸的真正书童。
他本应该准备回家与亲人团聚,却在最后一刻,被萧文敬用斧头残忍杀害。
谢淮安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萧文敬心上,提醒着他手上沾染的无辜鲜血,也提醒着他如今如履薄冰的处境。
萧文敬“那……我该写什么?”
萧文敬颤声问,茫然无措。
谢淮安重新铺开一张干净的白纸,推到萧文敬面前,又将蘸饱了墨的笔递给他。
谢淮安“你该写一封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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