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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不见一面

不见一面

林深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号码,是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周。

手机躺在床头柜上,屏幕突然亮起,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没有备注。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己暗下去,像一颗熄灭的星。

那段时间,他的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东西亮一下,又暗下去,没什么值得深究。母亲的葬礼结束后,亲戚们陆续离开,偌大的老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满屋子没来得及收拾的旧物,空气里浮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第二天,那个号码又打来了。

这次他接了。“喂?”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那边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迟疑:“请问……是林深吗?”

“我是。”

“我是苏晚。”女人顿了顿,“我是……你母亲的朋友。”

林深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母亲的朋友?他记不起来。母亲晚年身体不好,很少出门,来往的大多是老邻居,他都认识。

“阿姨她……”苏晚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很抱歉。”

“谢谢。”林深说。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能不能见一面?”苏晚的声音带着试探,“有些东西,或许……应该交给你。”

林深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不用了,谢谢。家里的东西,我自己慢慢整理就好。”

他挂了电话,心脏有点发紧。他怕任何与母亲相关的陌生存在,怕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母亲的人生片段,像碎片一样砸过来,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母亲的了解其实少得可怜。

苏晚没有再打过来。林深松了口气,却又在某个整理旧相册的午后,突然想起那个叫苏晚的女人的声音。很干净,像山涧里的水。

一个月后,他在母亲的衣柜深处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盒子很小,是老红木的,边角被磨得光滑,显然用了很久。他翻遍了母亲的抽屉,没找到钥匙。

那天晚上,苏晚的号码第三次亮起。

林深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半分钟,终于划开了接听键。

“林深?”苏晚的声音似乎比上次更轻了些。

“嗯。”

“你……还好吗?”

“还行。”林深顿了顿,“你说有东西要给我?”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是。但或许……也不是非给不可。如果你不想见的话。”

“我找到一个盒子,带锁的。”林深说,“你知道钥匙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声。“……我知道。”苏晚说,“钥匙在我这里。”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他想说“见一面吧”,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能告诉我钥匙在哪里吗?我自己去找。”

苏晚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有点无奈,又有点别的什么。“钥匙我随身带着。”她说,“林深,其实我们不必聊别的,就见一面,我把钥匙给你,然后就走。不会打扰你。”

“不必了。”林深的声音硬了起来,“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盒子我不打开也没关系。”

他几乎是逃一般地挂了电话,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抗拒。是怕苏晚带来的真相太沉重?还是怕面对一个与母亲有关的、完全陌生的世界?

母亲去世前卧病在床的那半年,总是对着窗外发呆。有一次林深喂她喝水,她突然说:“小深,人这一辈子,好多人啊,见一面,就少一面。”

他当时只当是母亲病中的胡话,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母亲说这话时,眼神里的怅惘,或许另有深意。

苏晚没有再打电话。林深却开始频繁地想起她。他甚至会对着那个木盒子发呆,猜里面装着什么。是母亲年轻时的情书?还是和苏晚有关的纪念品?

他试着撬开过盒子,没成功,反而在红木表面留下了一道难看的划痕。他看着那道划痕,突然觉得很沮丧。他连母亲留下的一个盒子都打不开,又算什么儿子?

三个月后,林深决定离开这座城市。母亲不在了,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根基。他收拾好行李,最后一次打量空荡荡的老房子,目光落在那个静静躺在桌上的木盒子上。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响了三声,被接起。

“林深?”苏晚的声音带着点惊讶。

“我明天走。”林深说,声音有些干涩,“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把钥匙给我?”

“好。”苏晚答应得很干脆,“在哪里见?”

“就在老房子楼下吧。”林深说,“下午四点。”

“好。”

挂了电话,林深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很久的石头,好像松动了一点。

第二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林深提前十分钟下了楼,站在单元门口等。

四点整,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头发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但保养得很好,眉眼间有种沉静的气质。

她朝单元门口望过来,目光和林深对上。

林深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苏晚朝他走过来,脚步不快,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林深。”她看着他,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欣慰,又像是伤感。

“苏阿姨。”林深叫了一声,有些局促。

苏晚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递过来。“这是钥匙。”

林深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她的手指,很凉。

钥匙很小巧,是黄铜的,上面刻着一朵简单的兰花。

“谢谢。”林深握紧了钥匙。

“没什么。”苏晚笑了笑,“盒子里的东西……是你母亲年轻时的一些日记,还有我们……我和她的一些照片。”

林深点点头,没说话。

“你要走了?”苏晚问。

“嗯,去南方。”

“也好。换个环境,或许会好些。”苏晚看着他,“你母亲总说你性子太闷,让你多出去走走。”

林深的眼眶突然有点热。

“那……我先走了。”苏晚往后退了一步,“保重。”

“你也保重。”林深说。

苏晚转身,走向那辆白色的车。拉开车门,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林深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然后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离,汇入路边的车流,很快就看不见了。

林深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钥匙,直到指节发白。

他没有上楼去打开那个盒子。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和苏晚,终究是见了这一面。

也好。

他想。

有些告别,需要仪式。有些回忆,需要一个出口。

他转身,拎起放在脚边的行李箱,走进了单元楼。明天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会跟着他一起走。

比如那把钥匙,比如那个没来得及打开的盒子,比如苏晚最后那个回望的眼神。

还有母亲那句话——

人这一辈子,好多人啊,见一面,就少一面。

但总好过,不见一面。

南方的梅雨季来得缠绵,空气里总裹着化不开的湿意。林深租的公寓在老城区,窗外是片爬满青苔的瓦檐,雨天时,雨珠顺着瓦当滚下来,敲在窗沿上,嗒嗒,嗒嗒,像谁在轻轻叩门。

他偶尔会想起北方的老房子。那个红木盒子被他带来了,放在书架最上层,蒙着薄薄一层灰。钥匙收在书桌抽屉的铁盒里,和身份证、银行卡放在一起,黄铜的兰花被摩挲得愈发亮堂。

来南方的第三个月,他在一家古籍修复工作室找到了工作。每天对着泛黄的纸页、断裂的线装书,用糨糊和镊子一点点拼凑时光的碎片。同事大多是中年人,话不多,工作室里总弥漫着浆糊和旧纸张混合的淡味,很安静。

这天傍晚,他刚收拾好工具,手机响了。陌生的区号,归属地显示是北方那座城市。

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喂?”

那边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请问……是林深吗?”

不是苏晚。林深的心沉了沉:“我是。您是?”

“我是你张阿姨啊,住你家对门的。”

林深愣了愣,才想起那个总爱坐在门洞口择菜的张阿姨。母亲在世时,两家来往还算多。

“张阿姨,您好。”

“哎,小林啊,”张阿姨的声音叹了口气,“跟你说个事……你苏阿姨,走了。”

林深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您说什么?”

“苏晚,苏阿姨啊,”张阿姨重复道,“前几天突发的心脏病,送到医院就没抢救过来……她女儿今天来收拾东西,才想起你,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

雨还在下,敲在窗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林深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

“……她女儿说,苏阿姨走的时候很安详,手里还攥着张照片……”张阿姨还在说些什么,林深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只能捕捉到零碎的词语。

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很久没动。窗外的雨雾模糊了瓦檐,也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他想起苏晚。想起她浅灰色的风衣,挽在脑后的头发,还有最后那个回望的笑。想起她递钥匙时微凉的指尖,想起她声音里那点像山涧水的干净。

他们只见过一面。加起来说了不到十句话。

他慢慢走到书架前,搬下那个红木盒子。盒子上的灰被他用袖口 林深在南方待了三年。

古籍修复的工作磨性子,他话比从前更少,但眼神里的郁色淡了。工作室后院有棵老玉兰,春末开花时,香气能漫进裱糊纸的案子里。他常趁午休坐在花树下,看阳光透过花瓣,在青砖地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

那只红木盒子被他从书架挪到了衣柜最深处,连同那枚黄铜钥匙。不是刻意回避,只是觉得时机未到。就像有些书,明知是好书,却总等着一个心绪恰好的午后才肯翻开。

这天他收到一个快递,来自北方旧居所在的街道办。拆开来,是一沓泛黄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娟秀,收信人是他母亲,寄信人地址模糊,只写着“晚”。

信是张阿姨整理苏晚遗物时发现的,夹在一本旧相册里。苏晚的女儿说,母亲临终前交代过,若有与林家相关的东西,务必寄给林深。

林深坐在玉兰树下拆信。风拂过,落了几片花瓣在信纸上。

第一封信的日期是三十年前。母亲那时刚生了他,信里絮絮叨叨说婴儿夜里总哭,说林深父亲笨手笨脚冲不好奶粉,末了写:“你说人真怪,从前总觉得日子要风风火火才叫活,现在听着他哭,倒觉得踏实。”

第二封信隔了五年。母亲大概是生了场病,字迹有些虚浮:“医生说要静养,可总忍不住想,你在南方好不好?那年你非要走,我跟你吵得凶,现在倒悔了,该送送你的。”

看到第七封时,林深停住了。信里夹着一张黑白照片,两个年轻姑娘站在老槐树下,一个扎着麻花辫,笑起来露出虎牙,是年轻时的母亲;另一个穿着白衬衫,眉眼沉静,正是苏晚。她们手挽着手,背后的槐花开得漫天漫地。

信里写:“上周去你以前住的巷子,槐树还在。想起你总说,等我们老了,就搬回这条巷,你住东头,我住西头,天天一起晒太阳。可现在看来,怕是难了。”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母亲去世前一个月。苏晚的字迹已经有些抖了:“听说她病得重,我不敢去看。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越怕什么,越躲不过什么?那年你说‘不见也好’,我现在倒觉得,见一面,哪怕说不上话,也好。”

林深把信按日期排好,指尖抚过“见一面”三个字,突然站起身。

他回公寓翻出红木盒子,钥匙插进锁孔时,“咔嗒”一声轻响,像解开了什么尘封已久的结。

里面果然是母亲的日记,还有一沓照片。最后一页日记停在母亲去世前三天,只有一句话:“晚晚说要来,让她别来,我现在样子不好看。等我好了,就去看她,带她去吃巷口的糖糕。”

照片里有母亲和苏晚年轻时在海边的背影,有她们抱着各自婴儿的合影,最后一张是母亲六十岁生日拍的,她坐在轮椅上,苏晚站在她身后,替她拢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背景里,老房子的窗台上摆着两盆兰草,开得正旺。

林深把照片一张张收好,突然想起苏晚递给他钥匙时的眼神。那里面哪是什么陌生,分明是故人相见的疼惜,是隔着岁月的体谅。

他找出手机,翻到苏晚女儿的联系方式——那是张阿姨寄信时附在信封里的。

拨号的时候,他手有些抖。

“喂?”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你好,我是林深。”他说,“我想问问,苏阿姨……葬在哪里?”

“在城郊的墓园,靠近山脚,她说喜欢清静。”女孩顿了顿,“我妈妈的相册里,有好多你妈妈的照片。她说,她们年轻时约好,老了要一起种兰花,谁先走了,另一个就把花摆在墓碑前。”

林深望着窗外的玉兰树,花瓣还在落,像一场温柔的雪。

“我下个月回去。”他说,“到时候,我想去看看她。”

挂了电话,他走到衣柜前,把红木盒子抱出来,放在书桌上。阳光透过窗,落在盒子上,老红木的纹路里,像藏着无数个被岁月浸润的午后。

有些见面,不必赶在当下。

就像母亲和苏晚,隔着病痛与胆怯没能说出口的惦念,终究会化作墓碑前的一束花,化作后人转述的一句“她很想你”。

就像他和苏晚,那一面短暂的相见,原来早已把三十年的光阴,悄悄递到了他手里。

林深拿出 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下个月回去,带两盆兰草。”

一盆给母亲,一盆给苏晚。

有些不见,是为了更好的相见。哪怕隔着生死,隔着岁月。 林深最终还是没打开那个盒子。

他带着它去了南方,塞进出租屋衣柜最底层,压在几件旧毛衣下面。钥匙被他串在钥匙扣上,和出租屋的门钥匙、自行车锁钥匙挂在一起,叮当作响地跟着他穿过南方潮湿的巷弄。

古籍修复工作室的陈师傅看他总对着断页发呆,说:“有些纸脆得像枯叶,急着展平,反而碎得更快。得等天气晴透了,湿度刚好,胶水调得稀稠合宜,才能动手。”

林深点头,手里的镊子却悬在半空中。他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几个月,意识时好时坏,有时会突然抓着他的手说:“小深,我跟你苏阿姨……年轻时总吵架。”

他那时只嗯一声,以为是老人糊涂了。现在才隐约觉得,那话里藏着没说完的尾音。

苏晚的号码还存在手机里,备注是“苏阿姨”。有几次深夜整理完古籍,他对着那个名字发愣,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南方的春天来得早,巷口的紫荆花泼泼洒洒开了一路。林深骑车经过时,花瓣总落在车筐里,带着点甜腻的香。

这天他收到一个包裹,寄件人是“苏晚”,地址是北方那座城市的老城区,门牌号他认得,离母亲的老房子不过两条街。

包裹很轻,拆开是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张老照片,和一枚小小的铜制书签,上面刻着半朵兰花。

照片是黑白的,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姑娘并肩坐在河边,其中一个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是二十多岁的母亲。另一个眉眼安静,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侧脸的轮廓熟悉——是年轻时的苏晚。她们的手腕上,各戴着一串一模一样的红绳。

林深捏着照片的边角,指腹蹭过苏晚低头的样子。原来她们早就认识,早到他还没出生的时候。

书签的兰花只有半朵,他突然想起自己钥匙串上的那枚钥匙,上面刻着的,正是另外半朵。

合在一起,该是一朵完整的兰。

他摩挲着那半朵兰花,突然想起苏晚递钥匙时的眼神,那里面不是陌生的试探,倒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他会懂,或者,确认他终有一天会懂。

那天晚上,林深把红木盒子从衣柜底翻了出来。盒子上落了层薄灰,他用软布擦了擦,老红木的光泽慢慢透出来,像沉淀了几十年的月光。

他没有立刻找钥匙,只是把照片放在盒子上。母亲和苏晚的笑隔着时光望过来,河风仿佛从照片里漫出来,带着北方河流特有的清冽气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短信,号码很熟悉——是苏晚的。

只有一句话:“你母亲说,有些故事,等你想知道了,再听也不迟。”

林深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的影子。他拿起盒子,轻轻放回书架最上层,和他修复好的第一本古籍并排放在一起。

钥匙依旧挂在钥匙扣上,和其他钥匙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打开那个盒子。也许是某个南方的晴天,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书页上,也许是某个想起母亲的深夜,巷口的紫荆花刚好落了一地。

但不是现在。

现在这样也很好。他带着半朵兰花的钥匙,知道远方有个人握着另外半朵。她们没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见的面,都被妥帖地收在时光里,像他正在修复的古籍,耐心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慢慢舒展。

林深走到窗边,推开窗。南方的晚风带着花香涌进来,他好像听见钥匙串上的铜兰花,轻轻响了一声。

像一句未完的问候,像一个不必急于兑现的约定。

不见这一面,也没关系。

有些牵挂,从来不在眼前。 林深再次见到那半朵兰花,是在南方的第五个秋天。

工作室接了批旧物修复的活儿,大多是些民国时期的书信和相册。其中一个牛皮纸信封里,掉出枚铜书签,上面刻着半朵兰花,边缘磨得发亮,和他钥匙串上那半朵,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捏着书签的手指顿住了。信封上的寄信地址模糊不清,收信人栏只写着“晚收”。

“这是城南苏家老宅清出来的东西。”委托人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太太走前特意交代,这些纸物别扔,能修就修修。”

林深抬头:“苏家?”

“ “嗯,老太太叫苏晚,上个月走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听我妈说,老太太一辈子没怎么动过地方,就守着老宅里的一院子兰草。”

林深的呼吸滞了半秒。他低头看着那半朵兰花,突然想起苏晚寄来的那张黑白照片——母亲和苏晚的手腕上,各系着红绳。原来那红绳之外,还有这样一对分拆的兰花。

他把书签放进贴身的口袋,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铜面。那天收工后,他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骑车去了城郊的花市。

深秋的花市有些萧条,只有几家摊位摆着兰草,叶片细长,透着韧劲。他挑了两盆,一盆春兰,一盆墨兰,用自行车载着往回走。晚风里飘着兰草的淡香,像谁在耳边轻轻叹息。

回到公寓,他第一次主动把红木盒子从书架上取下来。钥匙插进锁孔时,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拧动了。

“咔嗒”一声轻响,像三十年的光阴被轻轻推开。

里面除了母亲的日记,还有一个蓝布包袱。解开包袱,是两件叠得整齐的旧衬衫,领口都磨破了边,一件是母亲偏爱的月白色,一件是苏晚常穿的浅灰。衬衫口袋里,各掖着半块碎花手帕,拼在一起,正好是一朵完整的栀子花。

日记里藏着她们的少年时代。十五岁的母亲总爱偷穿苏晚的浅灰衬衫,说“你穿这颜色像块石头,不如给我”;十七岁的苏晚在母亲的日记本上画小乌龟,旁边写“等你考上师范,我就把这页撕了”;二十岁那年,母亲要嫁去外地,苏晚在日记最后一页写:“兰花分你一半,到了那边,看见它就当看见我。”

最后一篇日记停在母亲去世前一周。字迹已经很轻了,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晚晚托人带了新焙的兰花茶,喝着像小时候偷摘的野兰香。她说不来见我,怕我看见她添堵。这傻子,我怎么会嫌她。”

林深把日记按年份理好,指尖蹭过“怕我看见她添堵”几个字,突然想起苏晚最后那个回望的眼神——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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