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浸了蜜的温水,不疾不徐地流淌。汪硕身上那种被压抑已久的鲜活气,如同春日解冻的溪流,越来越欢快地奔涌出来。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被小心翼翼呵护的、带着创伤的瓷娃娃,而是逐渐变回了池骋记忆里那个鲜活、生动、甚至有点“难搞”的汪少爷,只是这份“难搞”里,掺杂了更多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和心照不宣的亲昵。
周六下午,阳光正好。池骋在书房处理一些紧急邮件,汪硕则霸占了客厅最宽敞的那张沙发,腿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建筑图册,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池骋出门前给他鲜榨的橙汁。他看得入神,纤细的手指偶尔在复杂的结构图上划过,眉心微蹙,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专注。
池骋忙完,从书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汪硕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微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画。池骋靠在门框上,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仿佛连日来的疲惫都被这静谧的画面洗涤干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沙发边坐下,没有打扰他,只是伸手拿起那杯橙汁,很自然地喝了一口。
汪硕被他的动作惊动,从图册里抬起头,看到是池骋,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你干嘛喝我的?”
“渴了。”池骋把杯子递还给他,嘴角噙着笑,“看得这么入神?想改行当建筑师了?”
“随便看看。”汪硕合上图册,伸了个懒腰,身体舒展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优美。他瞥了池骋一眼,“忙完了?”
“嗯,”池骋伸手,将他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微凉的耳廓,“晚上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在家?”
汪硕享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像只被顺毛的猫,眯了眯眼,却没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明天有空吗?”
“有啊,”池骋挑眉,“汪少爷有什么指示?”
“听说美术馆有个新展,关于未来城市的,”汪硕语气随意,眼神却飘向别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池骋愣了一下。汪硕主动提出约会行程,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他心底瞬间绽开巨大的喜悦,面上却故作镇定,拖长了语调:“美术馆啊…汪老师要给我做艺术启蒙?”
“爱去不去。”汪硕被他调侃得耳根发热,作势要起身。
“去!当然去!”池骋一把将他拉回沙发,搂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发顶,低笑,“汪老师亲自邀请,刀山火海也得去啊。”
汪硕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由他抱着,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那你订票。”
“遵命。”池骋心情大好,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个吻。
傍晚, 两人都没提出去吃饭的事。汪硕心血来潮,翻出手机菜谱,指着屏幕上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番茄牛腩,对池骋说:“今晚吃这个。”
池骋看着那复杂的步骤,头皮有点发麻,但看着汪硕亮晶晶的眼睛,硬着头皮答应:“…行,我试试。”
结果可想而知。厨房里一度鸡飞狗跳,池骋对着菜谱手忙脚乱,不是切洋葱辣得眼泪直流,就是火候掌握不好差点把锅底烧穿。汪硕起初还抱着胳膊倚在厨房门口看热闹,时不时毒舌两句:“池总,你这手法是打算拆厨房吗?”“盐放多了,咸死了。”
但看着池骋围着不合身的围裙、额角冒汗、一脸认真地跟一块牛腩较劲的笨拙样子,汪硕心里那点看戏的心态渐渐变了味。他沉默地走过去,接过池骋手里的锅铲,语气依旧淡淡的,却带着行动:“…让开,笨死了。我来。”
池骋愣了一下,看着汪硕熟练地翻炒、调味,侧脸在厨房暖光下显得异常柔和,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靠在料理台边,安静地看着汪硕忙碌的背影,一种“家”的实感从未如此清晰和温暖。
最终,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居然还不错。两人挤在厨房的小餐桌旁,分享着这顿来之不易的晚餐。
“还行,”汪硕评价道,夹了一块牛腩放进池骋碗里,“没毒死。”
池骋笑着吃掉,看着灯光下汪硕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涨得满满的:“嗯,汪老师手艺天下第一。”
夜晚, 洗漱过后,两人靠在床头,各自看着书。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温暖的床头灯,气氛安宁。汪硕看着看着,有些困了,书从手中滑落。他下意识地往池骋那边靠了靠,寻找热源。
池骋放下自己的书,伸手将他揽过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拉高被子盖好他。汪硕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咕哝了一句什么,很快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池骋没有动,就着这个姿势,低头看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灯光下,汪硕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淡淡的阴影。卸下了白天的所有防备和尖刺,此刻的他显得异常柔软和依赖。池骋的心软成一片,忍不住低头,极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晚安,硕硕。”他无声地说。
第二天, 两人如约去了美术馆。汪硕看得认真,偶尔会在一件作品前驻足良久,池骋就安静地陪在旁边,不懂也不多问,只是在他看向自己时,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
看完展,时间还早,阳光明媚。汪硕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说:“走走吧。”
于是两人便沿着林荫道漫无目的地散步。没有牵手,但肩膀时不时会碰在一起。汪硕话不多,池骋也不刻意找话题,就这样安静地并肩走着,享受着难得的、充满烟火气的闲暇时光。
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汪硕多看了两眼。池骋立刻会意,走过去买了一个双球甜筒,递到他面前。
汪硕接过,舔了一口,冰凉甜腻的口感让他满足地眯起眼。他看了看池骋空着的手,犹豫了一下,把甜筒递过去:“…你尝尝?”
池骋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舌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尖。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迅速移开视线,耳根同时泛起可疑的红晕。
“太甜了。”池骋评价道,声音有点哑。
“嫌甜你别吃。”汪硕收回手,小声嘟囔,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初夏的气息。他们像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一对情侣,分享着一个甜筒,肩并肩走着,未来似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下去。
回到家,已是傍晚。汪硕似乎有些累了,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池骋走过去,蹲下身,帮他脱掉鞋子,手指轻轻按摩着他有些酸胀的脚踝。
汪朔睁开眼,看着池骋专注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彻底软化。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池骋的眉毛。
池骋抬起头,眼神温柔:“怎么了?”
汪硕看着他,看了很久,才轻声说:“池骋,我们…就这样过吧。”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池骋心湖,激起滔天巨浪。他握住汪硕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眼眶有些发热,郑重地点头:“好。就这样过。一辈子。”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平淡日常里沉淀下来的、最朴素的承诺。汪硕知道,他漂泊已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安然停靠的港湾。而池骋也明白,他倾尽所有守护的珍宝,终于彻底对他敞开了心扉。
夜色渐浓,灯火可亲。他们的故事,在柴米油盐的烟火气里,在相视一笑的默契中,缓缓书写着最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