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训练室在深夜依旧亮着灯,屏幕的光映在朝阑脸上,把他眼下的青黑照得格外清晰。决赛的赛程还剩最后一场,他面前摊着的战术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针对对手的策略,边角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辅助图标,旁边用小字标着“挡技能”。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护士发来的照片。许妄躺在病床上,左手缠着厚厚的新绷带,右手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今天比赛的回放页面,嘴角还微微翘着。朝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摩挲过许妄缠着绷带的手腕,突然想起许妄总说他“护短得没道理”,以前他只当是玩笑,现在才懂,有些在意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并肩里,长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明天带什么口味的糖?”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没过几秒就收到回复,只有个嫌弃的表情,后面跟着三个字:“除了薄荷。”
朝阑笑了,从抽屉里翻出水果糖的包装,把薄荷味的挑出来扔进一边,剩下的橘子味、草莓味堆成小小的一捧。他想起许妄昨天醒来看见床头那颗薄荷糖时,皱着眉骂他“没良心”,却还是拆了糖纸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跟他讲战术细节。
决赛当天,场馆里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朝阑坐在许妄的位置旁边,电竞椅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竟奇异地让人安心。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指尖触到糖纸的褶皱,像触到了某种滚烫的约定。
对方的攻势比预想中更猛,中路在十分钟就被破了一塔。朝阑的耳机里传来队友急促的呼吸声,他忽然按下暂停键,转头看向空着的电竞椅,像是在等某个熟悉的声音来骂醒他们。silence蔓延了几秒,他重新戴上耳机,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换战术,保下路。”
那是许妄最擅长的打法,用极致的发育拖垮对手。朝阑操控着辅助,像道影子贴在ADC身边,视野插得比地图还满,每次对方打野露面,他总能提前一步用技能推开ADC。二十分钟时,他的死亡次数已经到了七次,却把ADC的经济养得足足领先对面两千。
“你疯了?”打野在语音里吼。
朝阑没回头,指尖在键盘上飞舞:“他以前也是这么护着我的。”
记忆突然撞进脑海。去年的季军赛,他被对面针对得抬不起头,是许妄放弃了自己的发育,一次次冲过来替他挡技能,赛后还笑着揉他的头发:“哭什么?输了再打回来就是。”那天的月光很亮,许妄的左手搭在他肩上,温度烫得像团火。
比赛进入决胜局时,朝阑的手机震了震。许妄发来一张照片,是医院窗外的天,蓝得不像话,配文:“我看见你们的灯牌了。”朝阑抬头望向观众席,果然在后排看到了那块写着“许妄”的灯牌,粉色卫衣的小姑娘举着它,哭得比上次更凶,却把灯牌擦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波团战在高地爆发。对方的技能像雨点般砸向ADC,朝阑按下所有技能,甚至卖掉了自己的辅助装换了生命值,硬生生扛住了三秒钟的伤害。就在他的血量归零时,ADC的大招终于脱手,带着毁天灭地的伤害扫过对面的阵型。
“赢了!”
耳机里的欢呼声几乎要刺穿耳膜,朝阑却看着屏幕上弹出的胜利提示,突然想起许妄第一次带他打排位时说的话:“辅助不是跟班,是ADC的半条命。”那时候的许妄还穿着高中校服,手指在破旧的键盘上敲得飞快,侧脸被网吧的白炽灯照着,眼里的光比现在的聚光灯还要亮。
颁奖台上,朝阑把奖杯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像揣了整个青春。主持人递过话筒问他有什么想说的,他低头摸了摸奖杯上的纹路,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场馆:“这个奖杯,有一半是许妄的。”
后台的休息室里,他拨通了许妄的电话。听筒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还有护士说“可以拆绷带了”的声音。朝阑把奖杯凑近话筒,轻轻敲了敲:“听见了吗?是金的。”
“笨死了,”许妄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藏不住笑意,“别敲坏了,我还要亲自举呢。”
朝阑笑起来,眼角的泪滴在奖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他好像看见许妄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左手缠着浅色的绷带,右手插在口袋里,正对着手机笑得灿烂,像高中时那个投进三分球的午后,阳光落在他发梢,烫得人心里发暖。
“等你回来,”朝阑对着话筒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再打一次,这次换我保护你。”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清晰的两个字:“好啊。”
训练室的灯还亮着,许妄的电竞椅上放着那颗橘子糖,糖纸在风里轻轻晃着,像个未完待续的约定。窗外的天快亮了,第一缕阳光穿过玻璃,落在键盘的幽蓝光芒上,把两个并肩的游戏小人,照得像要走进永远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