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导演把整理好的秘密卡片摆在茶几中央,像分发扑克牌似的抽出来:“规则很简单,抽到谁的问题,谁就得老实回答,不许撒谎啊!”
顾衍之抢在所有人前面坐下,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红烧肉,油乎乎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蹭了蹭。苏砚深跟在后面进来,看到那抹油渍时,眉头几不可查地抽了抽,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湿巾递过去——是他随身携带的、带淡淡雪松味的独立包装款。
顾衍之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一边擦手一边笑:“苏影帝就是讲究,兜里还揣着这玩意儿,跟揣着餐巾纸的老佛爷似的。”
苏砚深:“……” 他收回刚才那点莫名的心跳,确定这人果然只会气人。
第一个抽卡片的是小花林薇薇,她捏着张粉色卡片,眼睛瞪得溜圆:“这个是……顾老师写的?”
顾衍之立刻坐直了:“念!大声念!”
林薇薇清了清嗓子,念出上面的字:“苏砚深,你是不是还记恨我当年抢了你的红烧肉?”
全场寂静了三秒。
另外那位小生周翊忍不住憋笑:“顾老师,这是七年前的事了吧?我刚入行时就听前辈说过,新人训练营的红烧肉之战,堪称星途传媒的传奇典故。”
苏砚深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不记恨。”
“骗人!”顾衍之立刻拆台,“你当时把饭盒往桌上一摔,震得我汤都洒了,那眼神,跟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
“我只是觉得,”苏砚深慢悠悠地补充,“跟抢别人盒饭的人计较,有失风度。”
顾衍之:“……”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
导演赶紧打圆场:“看来两位的渊源很深啊!那苏老师,该你回答顾老师的问题了——到底记没记恨?”
苏砚深抬眼,对上顾衍之带着挑衅的目光,突然勾了勾嘴角,那抹笑意极淡,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毕竟苏影帝向来以“冰山”人设行走江湖。
“记。”他说,“毕竟那是当天唯一一块带虎皮青椒的红烧肉,我排队排了半小时。”
顾衍之噗嗤一声笑出来:“合着你记恨的是虎皮青椒?”
“不然呢?”苏砚深挑眉,“总不能记恨一个抢不到饭就往别人饭盒里塞青椒的人。”
众人这才知道,当年的“红烧肉之战”还有后续——顾衍之抢完肉发现自己不爱吃青椒,又偷偷把青椒全塞回了苏砚深的饭盒。
顾衍之的脸有点红,嘟囔着:“谁让你吃饭跟填报表似的,一点表情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不爱吃……”
接下来的卡片没什么爆点,无非是“你最讨厌的食物是什么”“有没有偷偷给对手的社交媒体点赞”之类的。直到导演抽出最后一张卡片,上面的字迹清隽有力,一看就出自苏砚深之手。
“这是苏老师写的,”导演故意卖关子,“提问对象是——顾衍之。”
顾衍之的心莫名提了一下,嘴上却依旧吊儿郎当:“哟,苏大影帝终于肯纡尊降贵,问我问题了?”
苏砚深没看他,目光落在窗外:“问题是,七年前考核夜,你说去买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院?”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这个问题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刚才插科打诨的氛围。所有人都知道顾衍之当年是因为急性阑尾炎错过出道,但没人知道他去医院前的细节。
顾衍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就……突然疼得受不了,被路人送过去的呗。”
“是吗?”苏砚深转过头,眼神锐利,“可那天我去便利店问过,店员说没见过你。”
顾衍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梗着脖子道:“我换了家店不行吗?那家的冰可乐卖完了!”
“是吗?”苏砚深又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你口袋里为什么会有我掉的那枚训练营徽章?我后来在医院你的床头柜上看到了。”
那枚徽章是当年训练营的纪念品,背面刻着每个人的名字。苏砚深记得很清楚,自己考核前不小心把它掉在了训练室门口。
顾衍之的脸彻底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他猛地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说完就快步往二楼跑,像是在逃避什么。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导演赶紧打哈哈:“看来这是个需要时间消化的问题啊!要不我们先去看看午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众人这才想起厨房里还炖着汤,一窝蜂地往厨房涌。苏砚深没动,坐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敲着膝盖。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重,但有些事,他必须弄清楚。
二楼洗手间里,顾衍之对着镜子拍了拍脸。镜子里的人眼眶有点红,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谁能想到七年前的事苏砚深还记得这么清楚?
当年他根本不是去买水,是看到苏砚深的徽章掉在地上,想捡起来还给对方,结果刚跑出训练楼就疼得直不起腰。被送进医院时,徽章一直攥在手里,后来晕过去前,迷迷糊糊地就把它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就是不想让苏砚深觉得,自己是因为关心他才错过考核的。那样太像失败者的借口了。
顾衍之深吸一口气,洗了把脸,刚要出去,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周翊的尖叫:“着火了!厨房着火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楼下冲。
冲进厨房时,只见浓烟滚滚,苏砚深正拿着锅盖试图盖住冒火的锅,脸上沾了点灰,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几根。而那口锅——正是顾衍之刚才炖红烧肉的锅。
“你干什么呢!”顾衍之赶紧冲过去,一把夺过锅盖,又抓起旁边的灭火器,“先关煤气啊大哥!”
苏砚深被他推到一边,看着他熟练地拔掉保险栓,对着火苗一阵猛喷,动作干脆利落,和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火很快被扑灭了,厨房却遭殃了——墙壁被熏得发黑,抽油烟机上挂着不明黑色物体,苏砚深那锅原本清香扑鼻的菌菇汤,此刻正冒着诡异的泡泡,上面漂浮着一层烟灰。
“这是怎么回事?”顾衍之放下灭火器,看着那口烧焦的红烧肉锅,心疼得直抽气,“我的红烧肉啊!”
周翊在一旁瑟瑟发抖:“刚才苏老师说要看看你的红烧肉炖得怎么样了,结果一打开锅盖,油星子就溅出来了,正好落在灶台上的火苗上……”
苏砚深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火候。”
“看火候需要把锅盖掀那么高吗?”顾衍之瞪他,“你以为这是开香槟庆祝啊?”
苏砚深:“……” 他确实没做过红烧肉,不知道会炸锅。
导演和摄像师早就扛着机器冲了进来,镜头怼得很近,把苏砚深脸上的灰和顾衍之炸毛的样子拍得清清楚楚。
“苏老师,”导演强忍着笑,“您这是想给我们的综艺增加点‘火’爆的热度吗?”
苏砚深没说话,默默地拿起抹布开始擦灶台。顾衍之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又看了看那锅彻底报废的红烧肉,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行了,”他把抹布抢过来,“你还是去客厅待着吧,厨房跟你犯冲。”
苏砚深没反对,转身往外走。经过顾衍之身边时,低声说了句:“抱歉。”
顾衍之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的火气消了大半。他嘟囔了一句:“知道抱歉就好,回头请我吃顿好的。”
中午的饭最终是顾衍之和林薇薇合力做的——一碗寡淡的面条,配着苏砚深那锅飘着烟灰的“黑暗料理”汤。
顾衍之吃得一脸嫌弃,却还是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了苏砚深:“看你刚才灭火挺辛苦的,补充点营养。”
苏砚深看着碗里的鸡蛋,又看了看顾衍之嘴上沾着的面条渣,没说话,默默吃了下去。
下午的任务是“默契大考验”——两人一组,一个比划一个猜,看谁猜得又快又准。
顾衍之和苏砚深理所当然地被分到了一组。
轮到顾衍之比划时,题目是“狐狸”。他往地上一蹲,双手在脸边比划了两下,眼睛眯成一条缝,还发出“嗷呜”的叫声。
苏砚深面无表情:“顾衍之。”
顾衍之:“……我比划的是狐狸!狐狸!”
苏砚深:“哦,那就是没睡醒的顾衍之。”
全场笑疯了,导演举着喇叭喊:“苏老师,请注意审题!是动物!”
苏砚深改口:“黄鼠狼。”
顾衍之气得站起来就想揍他:“苏砚深你故意的吧!”
轮到苏砚深比划时,题目是“冰山”。他往那儿一站,什么动作都没有,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顾衍之脱口而出:“你本人!”
苏砚深:“……”
导演笑得直不起腰:“恭喜顾老师,答对了!”
最后,这组以“零默契”光荣垫底,得到的惩罚是——负责打扫被烟火熏黑的厨房。
傍晚时分,其他人都去院子里散步了,厨房里只剩下顾衍之和苏砚深。
顾衍之拿着钢丝球擦着发黑的墙壁,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苏砚深则在洗那口闯了祸的锅,动作依旧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喂,”顾衍之突然开口,“下午那个问题,你还想知道答案吗?”
苏砚深的动作顿了顿:“想。”
“其实也没什么,”顾衍之低下头,声音有点闷,“当年我是想捡你的徽章,结果跑太快,阑尾炎犯了。”
苏砚深沉默了很久,久到顾衍之都以为他没听见,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顾衍之嗤笑一声,“说我为了给你送个破徽章,把自己送进医院,错过了出道机会?那也太惨了吧,我丢不起那人。”
苏砚深放下手里的锅,转过身看着他。夕阳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给顾衍之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在我心里,”苏砚深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那不是破徽章。”
顾衍之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嘲讽,没有疏离,只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很深很深的情绪。
他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比早上在厨房时跳得还要快,快得让他有些慌乱。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擦墙,声音却有点发飘:“……知道了,矫情。”
厨房里只剩下钢丝球摩擦墙壁的沙沙声,和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带着点甜意的沉默。
顾衍之偷偷抬眼,看到苏砚深正在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他心里一慌,手里的钢丝球“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苏砚深弯腰去捡,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像有电流窜过,两人都猛地缩回了手。
顾衍之的脸瞬间红了,他转过身背对着苏砚深,假装整理东西,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苏砚深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想,或许这七天,也没那么难熬。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厨房里的灯光亮着,把两个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是终于要交叠在一起。而那些藏在心底的情愫,也像这慢慢暗下来的天色,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