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顾衍之早早地候在苏砚深家楼下,手里拎着个帆布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有提前温好的黑芝麻糊(苏砚深早上不爱吃太油的),有叠得整齐的浅灰色薄外套(查了天气预报说上午会降温),还有那本写满笔记的老物件故事手册,封皮上贴着张新便签,写着“今日行程:文化馆→李爷爷鞋铺→找毛线毯线索”。
苏砚深下楼时,正看见顾衍之蹲在路边,给停在脚边的流浪猫喂猫粮——是特意从家里带的,之前苏砚深提过这只三花猫总在楼下晃,顾衍之就记在了心上。“怎么不上去叫我?”苏砚深走过去,指尖碰到顾衍之递来的保温杯,温温的,正好能暖手。
“怕你没睡醒,”顾衍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眼睛弯着笑,“你以前在训练营就爱赖床,得等我把豆浆买回去才肯起。”他自然地接过苏砚深手里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剧本和相机),“走吧,文化馆的张馆长说九点开门,咱们早点去,能多翻点老照片。”
两人往老街走,晨光把柏油路染成淡金色。顾衍之边走边絮叨,说昨晚整理剧本到半夜,把苏砚深提的“毛线毯补丁”细节加进了分镜里,还画了个小小的补丁图案,标注“参考老式菱形纹”。苏砚深听着,偶尔点头,目光落在路边的老梧桐树上——叶子刚有点泛黄,像极了七年前训练营外那条路的模样,那时候顾衍之也总这样,走在他旁边,说个不停,却一点都不烦。
到文化馆时,张馆长已经在门口等了。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里攥着串钥匙,看见他们就笑:“顾小友说要拍老物件的电影,我特意把压箱底的照片翻出来了,都是几十年前的老东西,说不定能帮上忙。”
文化馆是座老建筑,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响,空气里飘着老纸张和木头的混合香气。张馆长把他们领进一间小库房,拉开铁柜,搬出几摞相册:“这些是老鞋铺、老毛线店的照片,还有些是居民捐的旧物件拍的,你们慢慢看,我去给你们倒杯热茶。”
顾衍之赶紧接过相册,小心地放在桌上。第一本翻开就是老鞋铺的照片——黑白的,照片里的老鞋匠正握着锥子纳鞋底,阳光从木窗照进来,落在锥子尖上,亮得晃眼。“这个好!”顾衍之指着照片,“李爷爷的锥子修好后,肯定也是这个光!咱们可以让道具组照着这个亮度做,体现‘珍惜’的感觉。”
苏砚深凑过来,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边缘,想起手册里李爷爷说的“锥子要磨亮,干活才顺手”。他翻到下一页,突然停住——是张老毛线毯的照片,米白色的,上面织着菱形纹,边角有块明显的补丁,补丁的纹路和主体不一样,却缝得整整齐齐。“这个和老奶奶说的毛线毯很像。”他轻声说,掏出手册,翻到老奶奶那页,在“毛线毯”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菱形,“补丁的纹路可以这样,暗示是后来补的,更真实。”
顾衍之赶紧掏出手机,对着照片和手册拍了照,还特意把补丁的细节放大:“我记下来!道具组做的时候,补丁的线要选深一点的,和主体区分开。对了,你看这张!”他翻到另一张照片,是位老奶奶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毛线针,腿上搭着半织好的毛线毯,旁边的收音机用块布盖着,“这不就是咱们剧本里的场景吗?连藤椅的样式都像!”
苏砚深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阳光透过库房的窗户,落在顾衍之的发顶,他正低头认真记笔记,笔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偶尔抬头问他“这个细节加进去好不好”,和七年前在训练营里,拿着剧本问他“这段戏这么演行不行”的样子,几乎重合。
张馆长端着热茶进来时,两人正对着一张老座钟的照片讨论。“这钟是以前老街钟表铺的,”张馆长笑着说,“钟摆上刻着‘守时’两个字,后来钟表铺关了,这钟就捐给我们了,现在还能走呢。”她指了指照片里的钟摆,“你们要是需要,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实物,拍点细节。”
顾衍之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太好了!谢谢张馆长!我们剧本里正好有老座钟的戏份,想拍钟摆晃动的特写。”
看完照片,张馆长带着他们去看老座钟。钟放在二楼的展厅里,深棕色的木壳,钟摆上的“守时”二字已经有点磨损,却依旧清晰。顾衍之拿出相机,对着钟摆拍了好几张,苏砚深则站在旁边,轻声说:“可以加个细节,老座钟的钟摆晃动时,影子落在墙上,像在画圈,暗示‘时光循环’。”顾衍之赶紧记下,还在手机备忘录里画了个小小的钟摆影子,标注“苏老师建议,重点拍”。
从文化馆出来,两人直奔李爷爷的老鞋铺。铺子门是虚掩的,推开门就听见“咚咚”的敲钉子声。李爷爷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块鞋底,看见他们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你们来啦!锥子我修好了,就等你们来拿呢!”
他从柜台下拿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那把旧锥子——原本有点锈的锥尖被磨得锃亮,木柄也重新上了蜡,摸起来光滑顺手。“我把木柄打磨了,握着不硌手,”李爷爷把锥子递给苏砚深,“你们拍戏用,得趁手才行。对了,我还找着块旧鞋样,是我师父当年画的,你们要是有用,也拿去。”
苏砚深接过锥子,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却觉得暖。他想起剧本里老鞋匠教孙子纳鞋底的戏份,突然说:“李爷爷,您能再演示下怎么握锥子吗?我们想记下来,拍戏时更真实。”
李爷爷笑着点头,拿起块废布,握着苏砚深的手,教他怎么用锥子穿孔:“手要稳,力道得匀,别太急,纳鞋底跟做人一样,得慢慢来。”顾衍之站在旁边,拿着手机录视频,镜头里,苏砚深的侧脸在阳光下很柔和,李爷爷的手粗糙却有力,两人握着锥子的样子,像极了剧本里的祖孙。
“对了,”李爷爷突然想起什么,“我孙子昨天还说,想跟着你们去片场看看,说想学学怎么拍电影,你们要是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顾衍之赶紧说,“等开机了,我们第一时间通知您,让小孙子来当小助手,还能跟您学纳鞋底。”
李爷爷笑得合不拢嘴,又去里屋拿了袋晒干的桂花:“这是我家院子里的,你们拿去泡水喝,比外面买的香。”苏砚深接过桂花,袋子里满是甜香,像把秋天的暖都装了进去。
中午,两人在老街的馄饨摊吃午饭。摊子是老两口开的,馄饨皮薄馅大,汤里撒着葱花和虾皮。顾衍之端着碗,熟练地往苏砚深碗里加了勺醋:“我记得你吃馄饨喜欢加醋,以前在训练营附近的馄饨摊,你每次都要加两勺。”
苏砚深低头喝了口汤,暖意在胃里散开。他看着顾衍之,突然说:“你好像什么都记得。”
顾衍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耳朵有点红:“重要的事,当然记得。”他夹了个馄饨放进嘴里,含糊地说,“对了,刚才李爷爷说他师父以前纳鞋底,会在鞋底里缝个小布条,上面写家人的名字,说这样走路能带着家人的牵挂,这个细节能不能加进剧本里?”
苏砚深点头,掏出手册,在“老鞋匠”那页写了句“鞋底缝布条,写‘平安’二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布条图案。“可以加在孙子出门打工的戏份里,老鞋匠偷偷缝进去,孙子后来发现,更暖。”
顾衍之赶紧掏出手机记下来,还特意标了“重点细节”。馄饨摊的老两口看着他们,笑着说:“你们俩真是默契,像以前一起干活的老搭档。”
下午,两人按照张馆长的指引,找到老街深处的一家老毛线店。店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店里挂满了各色毛线,还有些织好的旧毛线毯。“你们要找老式菱形纹的毛线毯?”老奶奶笑着说,“我这儿还有条,是我年轻时织的,你们看看。”
她从里屋抱出条毛线毯,米白色的,上面织着菱形纹,边角有块深灰色的补丁,和文化馆照片里的很像。“这块补丁是后来补的,”老奶奶摸着补丁,“我老伴走那年,毯子被老鼠咬了个洞,我就找了块旧毛线补上,想着留个念想。”
苏砚深蹲下来,仔细看补丁的针法——和主体的纹路不一样,却缝得很整齐,能看出缝的时候很用心。“我们剧本里有个老奶奶,也有条这样的毛线毯,是她老伴织的。”他轻声说,“您这毯子的细节,对我们很有用。”
老奶奶很开心,还教他们怎么织菱形纹:“先起针,然后隔三针挑一针……”顾衍之学得认真,手指笨拙地捏着毛线针,结果织错了好几针,惹得老奶奶直笑。苏砚深站在旁边,拿出相机,拍下毛线毯的细节,还有顾衍之笨手笨脚织毛线的样子,照片里的顾衍之吐着舌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可爱得很。
离开毛线店时,老奶奶给了他们一小团深灰色毛线:“你们拿去做道具,补毯子用,颜色跟我这毯子的补丁差不多。”顾衍之接过毛线,连声道谢,还跟老奶奶约好,电影上映了一定请她去看。
返程的路上,夕阳把老街的影子拉得很长。顾衍之拎着装满老照片和毛线的袋子,突然从包里掏出吉他:“咱们在路边弹会儿主题曲吧?我想试试加进今天的感觉。”
他坐在路边的石凳上,调了调弦,指尖拨动琴弦。这次的旋律比昨晚更柔,歌词里加了新的细节——“锥子尖磨亮了时光,布条里缝着平安的谎,毛线毯的补丁藏着过往,谁的手把牵挂织进网……”
苏砚深站在旁边,看着夕阳下弹吉他的顾衍之,歌声里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老街的温度,落在他心尖上。他想起今天看到的老照片、修好的锥子、带着补丁的毛线毯,还有顾衍之记得他所有喜好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场关于老物件的电影,不仅仅是在传承温暖,更是在把他们之间的时光,一点一点织进故事里。
吉他声停了,顾衍之抬头看着苏砚深,眼神里带着期待:“加了今天的细节,是不是更好了?下次录歌,咱们可以把李爷爷的敲钉子声、馄饨摊的叫卖声加进去,更有老街的感觉。”
“好,”苏砚深点头,声音比平时更柔,“我回去可以写段合声,配合你的主歌。”
顾衍之眼睛瞬间亮了,起身把吉他背好:“那咱们今晚就整理素材,我把今天拍的照片和视频发给道具组,你写合声,争取下周就能试录!”
两人并肩往家走,夕阳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顾衍之拎着袋子,偶尔侧头跟苏砚深聊剧本的细节,苏砚深听着,手里握着那袋晒干的桂花,甜香混着晚风,飘得很远。
路过便利店时,顾衍之突然停下:“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吃便利店的关东煮,咱们买几串当夜宵吧?再买瓶热牛奶,晚上写合声的时候喝。”
苏砚深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
顾衍之蹦蹦跳跳地跑进便利店,苏砚深站在门口等他,目光落在手里的老物件故事手册上——手册里夹着今天拍的照片,有老座钟的钟摆,有带着补丁的毛线毯,还有顾衍之笨手笨脚织毛线的样子。他轻轻翻开,在最后一页写了句话:“老街的温度,藏在锥尖的光里,藏在毛线的纹里,也藏在身边人的眼里。”
不一会儿,顾衍之拎着关东煮和热牛奶出来,把热牛奶递给苏砚深:“快拿着,暖手。”他看着苏砚深手里的手册,笑着说,“等咱们电影拍完了,就把这些照片和故事整理成书,送给老街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故事,都被好好记着。”
苏砚深点头,握着热牛奶的手很暖。他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顾衍之,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就像这杯热牛奶,虽然简单,却满是温暖;就像这场关于老物件的电影,虽然缓慢,却会一点一点,把最珍贵的时光,留在光影里。
晚风带着关东煮的香气,吹过他们身边。顾衍之还在絮叨着下周的计划,苏砚深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满是踏实——原来有些约定,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就一定会慢慢实现,就像老街的老物件,虽然时光流逝,却依旧带着最温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