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割在兔皮上的触感让她想吐,可她死死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剥。血沾满了她的手,黏腻、腥臭,像这个陌生世界给她的第一个下马威。
落怀清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抱着一捆干柴。他看着她笨拙的动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让开。"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石头,"你这样剥,肉都废了。"
他的动作利落干脆,三两下就处理好了兔子。祝小柒愣愣地看着,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谢谢。"她小声说。
落怀清的手顿了一下,没抬头:"别多想,我只是不想吃糟蹋的东西。"
火堆生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兔肉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油滴进火里,爆出细小的火花。祝小柒抱膝坐着,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
她想念家里的微波炉,想念妈妈的唠叨,甚至想念那个总爱找她麻烦的数学老师。
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手背上。
她迅速擦掉,却听见落怀清冷冰冰的声音:"哭什么?"
"没哭,"她闷闷地说,"烟熏的。"
落怀清嘴角浮起不明显的幅度,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他撕下一块烤好的肉递给她:"吃。"
祝小柒接过,烫得直吹手指。肉很柴,也没什么味道,但她还是小口小口地啃着,生怕吃得太快,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夜风很凉,火堆的光映在落怀清侧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他吃得很快,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你……"祝小柒犹豫了一下,"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落怀清的动作停住了。
"跟你没关系",他声音很低,却带着警告。
祝小柒不说话了。
她看着跳动的火焰,听着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她回不去了。
而眼前这个满身是刺的少年,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
这个认知让她既绝望又莫名安心。她偷偷看了落怀清一眼,发现他已经靠在破庙的草席上闭上了眼睛,眉头却还皱着,像是连梦里都不肯放松警惕。
祝小柒轻轻叹了口气,把火拨得更旺了些。
夜还很长。生世界给她的第一个下马威。
第二日。
祝小柒朦胧的睁开双眼,在硬的像钢板的地上睡了一晚,浑身酸痛。
她看向旁边还在熟睡的落怀清,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他。
一身粗布麻衣沾满尘土,袖口和衣摆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换洗。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仍透着一股奇异的洁净感——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刀刃,蒙尘却不染浊。
他的头发凌乱地散着,几缕碎发垂在眼前,发尾微卷,像是很久没有好好梳理过,却并不显得油腻,反倒有种野性的不驯。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玉般的微光,衬得额角那道暗红色的旧伤愈发刺目——像是雪地里的一抹朱砂,艳丽而狰狞。
他的眉骨生得极好,线条凌厉如剑锋,睫毛却意外地浓密纤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唇色却嫣红如染了胭脂,与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透着一丝病态的妖冶。
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又清透得像寒潭,盯着她看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与冷意,仿佛多盯一秒就能将人冻伤。可若细看,眼底又似藏着一簇未熄的火,灼人却易碎。
他整个人就像一把未出鞘的剑,蒙尘、落魄,却掩不住骨子里的锋锐。
晨光透过破庙残损的窗棂斜斜地切进来,落在落怀清的脸上。他皱了皱眉,睫毛轻颤几下,缓缓睁开眼。
祝小柒刚刚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一堆干柴,见他醒了,眼睛一亮,却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像是怕惊扰了他。
"你醒了?"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飞枝头的鸟,"我捡了些干柴,现在是入秋了吧,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柴多的话可以多烧一会。"
落怀清没说话,只是撑着手臂坐起身,黑发散乱地垂在肩头,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额角那道红痕在晨光下格外显眼,像是一笔朱砂点在了苍白的纸上。
祝小柒偷偷打量着他。
他虽衣衫褴褛,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清冷气质,就连此刻刚睡醒的慵懒姿态,也透着一股凌厉的戒备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我叫祝小柒,你是落怀清吧?"
落怀清抬眸看她,漆黑的眼瞳里映着她的影子,却没什么温度。
"嗯"半晌,他才低声道,声音因刚睡醒而略带沙哑。
他不好奇祝小柒为何知道,因为他的事迹方圆百里都是略知一二的。
祝小柒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追问:"那……你今年多大了呀?"
落怀清动作一顿,眼神微冷:"问这个做什么?"
"就、就是随便问问……"她被他盯得有些发憷,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我十七,想着若是你比我小,我还能照顾你……"
落怀清嗤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照顾我?"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黑发垂落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冷峻。
"十五。"他淡淡道,"不过,我不需要人照顾。"
祝小柒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他比她想象中要小两岁,可那双眼睛里的沧桑感,却像是已经活了几十年。
祝小柒望着他的侧脸,心想——
十五岁的落怀清,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让她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