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柒沿着泥地上断续的血迹跌跌撞撞地前行，林间的晨雾湿冷地贴在她的脸上。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在一棵枯朽的古树下看到了那个身影——

落怀清靠坐在树根处，浑身浸透暗沉的血污，原本靛青的衣袍被撕扯得破碎不堪，露出底下深浅不一的旧伤新痕。他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沾着泥泞与血点，长睫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就连睡梦中紧蹙的眉宇都透着一股濒临破碎的脆弱。

祝小柒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她颤抖着轻声唤道："怀清？"

他倏然睁开眼——眸中先是掠过一丝未散的猩红，随即化作深潭般的沉寂。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祝小柒，他嘴唇微动，最终却只是沉默地偏过头，将血迹斑斑的手腕藏进袖中。

"那一家三口……"祝小柒的泪水夺眶而出，"是不是你？"

落怀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染血的指尖上，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种默认的姿态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祝小柒最后的侥幸。

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火把的光亮穿透晨雾，隐约能听见愤怒的嘶吼："邪童就在前面！绝不能让他跑了！"

落怀清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露出近乎恐慌的神色。他不是怕自己被抓，而是看见祝小柒正站在他与村民之间的那条小径上——

"走！"他嘶哑地低吼，"快走啊！"

可已经太晚了。

手持锄头与柴刀的村民从树林间蜂拥而出，瞬间将两人围在中间。为首的王大婶一眼就看到落怀清满身的血污，顿时目眦欲裂："果然是你这个魔头！你到底要干什么，接二连三的杀害了这么多人！那么幸福美满的家庭都惨死在你的手中！"

落怀清挣扎着想站起身，却被几个壮汉狠狠按回树下。他死死盯着被人群推搡的祝小柒，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还有这个妖女！"突然有人指向祝小柒，"她跟邪童是一伙的！我昨天还看见她鬼鬼祟祟在村里转悠！"

愤怒的人群瞬间调转矛头，祝小柒被粗暴地拽倒在地，泥水溅了她满脸。落怀清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撞开压制他的人——

"别碰她！！"

他像一堵墙般护在祝小柒身前，背上硬生生挨了一记重击，咳出的血沫滴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落怀清将祝小柒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硬生生扛下所有砸来的棍棒和石块。一声闷响，粗重的锄柄重重击在他的后颈，他身体猛地一颤，咳出的热血溅在祝小柒苍白的脸上，滚烫得吓人。

"怀清！"祝小柒失声尖叫，试图挣脱他的庇护，却被他用尽最后力气紧紧箍住手腕。他染血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那口型分明是——别动。

村民们一拥而上，用粗糙的麻绳将两人死死捆住。落怀清没有任何反抗，他只是死死盯着祝小柒，目光沉重得像浸透了血。

祝小柒大脑一片空白，任由粗粝的绳索勒进皮肉，昨晚至今的一切在眼前疯狂闪回——他掐住她脖子时狰狞的脸、农家小院里飞溅的内脏、他现在沉默认罪的眼神……这一切拧成一股冰冷的铁索，将她拖入漆黑的深海。

她被推搡着往前走，踉跄中回头望去。落怀清被几个壮汉粗暴地拖行在地，破碎的衣袍在泥地上刮出长长的血痕，可他依然望着她，嘴里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