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带林昭去了一个地方，电梯门开的时候，林昭看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
不是她熟悉的写字楼顶层办公室，也不是沈烬的私人会所。
而是一间……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铁锈味。窗帘拉得严实，室内灯光昏黄，照在墙角的一张病床上。
那张床空着。
林昭“这是哪儿？”
声音不大，但透着警惕。
沈烬没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走到床边，他才开口。
沈烬“你以前来过这里。”
林昭皱眉，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来过这种地方。
沈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林昭。
照片上是两个女孩，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一女孩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另一女孩穿着校服，手里抱着一束白菊。
林昭“这是……”
林昭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沈烬“你七岁那年，因为急性肺炎住进这家医院，顾依白每天放学都来看你，带着作业，也带着花。她从不说话，就坐在那儿，等你醒来。”
林昭喉咙发紧。
她想起来了。
那种模糊的记忆像被风吹动的纸页，忽远忽近。
林昭“后来呢？”
沈烬“你出院了。”
沈烬看着她。
沈烬“但她没有。”
林昭猛地抬头。
林昭“什么意思？”
沈烬没有回答，而是走向病房角落的一个柜子，打开，拿出一个泛黄的日记本。
封面上写着两个字：依白。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接过日记本，翻开第一页。
字迹很工整，是女孩的笔迹。
“今天她醒了，笑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再一个人吃饭了。”
第二页：
“她说她叫林昭。我说我叫顾依白。她说这个名字真好听，像月光。”
林昭的手指在纸上轻轻摩挲，她从未见过顾依白的字迹，可这一刻，她却觉得无比熟悉，像是有人在她心里轻轻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沈烬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她翻页。
直到她停在一页写满“对不起”的页面。
沈烬“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长，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她最多活到十八岁。”
林昭的手指僵住了。
林昭“她……死了？”
她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烬“是，十七岁生日那天，她在去医院的路上突发心脏骤停。救护车还没到，她就……走了。”
林昭看着那一页，眼泪突然砸在纸上，她不知道自己哭了。
沈烬伸出手，想替她擦去泪水，却又在最后一刻收了回来。
林昭“你为什么要把这些给我？”
林昭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
林昭“你不恨她吗？”
沈烬“我当然恨，但我更恨我自己。如果我能早点出现，如果你第一次遇见的人是我，也许你就不会……一直想着她。”
沈烬声音低哑，林昭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偏执，只有疼，像是被什么狠狠撕裂过。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沈烬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他也在等一个人。
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林昭“我该走了。”
沈烬“等等，还有一件事。”
林昭“什么？”
沈烬“顾依白留了一封信。”
沈烬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沈烬“她让我在他去世后交给你。我……一直没敢。”
林昭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昭昭，等我长大，我就嫁给你，或者，我来娶你，嘿嘿。”
她的眼泪再次涌出，这一次，她没有忍住。她蹲下身，把脸埋在掌心里，肩膀微微颤抖。沈烬默默站在林昭身旁，没有说话。
林昭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像是攥着最后一点希望。
沈烬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
沈烬“你要去哪儿？”
林昭“回家。”
沈烬“一个人？”
林昭“一个人。”
沈烬没再说什么，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夜色中，路灯昏黄，照不出彼此的脸。
到了小区门口，林昭停下脚步。
林昭“你可以回去了。”
沈烬没动。
沈烬“林昭，你说……如果顾依白还活着，她会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吗？”
林昭愣住。
沈烬“你总是一个人，你拒绝所有人靠近你，就这样把自己关在一个看不见的牢笼里，不肯出来。”
林昭没有说话。
沈烬“我知道你在意她，我不求你能立刻放下他，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想起我的名字，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我就是我。”
林昭没回答，她转身走进楼道，脚步沉稳，背影决绝。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早上，林昭接到一个电话，是秦京勋打来的。
秦京勋“你在哪？”
林昭“家里。怎么了？”
秦京勋“楚煦九昨天晚上出事了，不会又是你揍的吧？”
林昭“不是。怎么回事？”
秦京勋“他去找安墨，两人打了起来。楚煦九受了伤，现在在医院。”
林昭“哪家医院？”
秦京勋“城南中心医院。”
林昭“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林昭穿上外套，拿起钥匙出门。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楚煦九，是出于一种复杂的情绪，是……她不想让任何人因为她而死。
就像顾依白一样。
城南中心医院。
林昭走进病房时，看到楚煦九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臂上有几道伤口，还在渗血。
安墨站在窗边，西装笔挺，神情冷峻。
林昭“你下手太重了。”
林昭看着安墨，语气平静。
安墨“他先动的手，我只是……让他清醒一点。”
林昭“清醒什么？”
安墨“让他明白，你不会看他一眼。”
秦墨转过身，看向她。
安墨“也不会看任何人一眼。”
林昭没说话，她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楚煦九。
他睁开眼，看到她，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楚煦九“你来了。”
林昭“你怎么总是这么傻？”
楚煦九“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有什么傻的。”
林昭“可我不喜欢你。”
楚煦九“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见你。”
林昭“你别再来找我了，别再为自己找麻烦。”
楚煦九“……好，我答应你。”
林昭转身要走。
楚煦九“林昭，你知道吗？顾依白的墓，在海边。”
林昭的脚步顿住了。
林昭“你去过？”
楚煦九“嗯。”
她忽然想去看一看。
去看看那个她一直在等的人。
林昭站在医院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封信。风有点大，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飞，她仰头看了眼天边将尽的晚霞，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她没再回公寓，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城南码头。司机是个中年女人，从后视镜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姑娘，这么晚了去海边？”她终于忍不住问。
“嗯。”林昭应了一声，没多解释。
司机叹了口气，“这季节海边风大得很，你穿得薄，要不去附近吃点热乎的？”
林昭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单薄的衬衫，没说话。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是谁在黑夜中点了灯。
到了海边墓园时，天已经黑透了。林昭站在墓碑前，看着那上面刻着的名字——顾依白。
十七岁。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碑上的字。雨水冲刷过的痕迹还湿漉漉的，像是有人刚刚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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