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拖着行李箱站在别墅门前时,雨刚好下大。
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后颈滑进衬衫领口,让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季燃时,那个十六岁少年落在他手背上的眼泪。也是这么凉,这么猝不及防。
五年了。他伸手按响门铃,指关节上还贴着止痛贴——上周演奏会后的旧伤又开始发作。
开门的是继母周雯。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惊喜:“昀昀?你爸说你要下周才...”
“巡演取消了。"季昀笑了笑,目光却越过她肩膀望向楼梯方向,"手伤复发,经纪人让我休息两个月。”
二楼传来关门声,很重。
周雯的表情更尴尬了:“小燃他...最近医学院考试周,心情不太好。”
季昀沉默的点了点头,低头换拖鞋时,发现鞋柜里还放着他五年前常穿的那双灰色棉拖。洗得很干净,但边缘已经有些开线。
他的房间保持着原样,连床头那盏摔坏台灯的裂痕都还在。季昀放下琴箱,手指抚过书桌上浅浅的划痕——那是季燃十四岁时用美工刀刻下的五线谱,拙劣地模仿着他创作的曲子。
突然门外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是从季燃房间传来的。
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长久的静默。就在季昀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时,门把手转动了。
季燃站在门口,白毛巾搭在湿漉漉的黑发上,白T恤被水珠浸出深色的斑点。他长高了,肩膀宽得几乎堵住整个门框,下颌线条锋利得像刀刻。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黑,那么沉,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欢迎回来,哥哥。"季燃说,声音比季昀记忆里低沉了许多,却带着同样的讥诮,"这次准备住多久?一个月?一周?还是明天就走?”
季昀的右手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止痛贴边缘翘起,露出下面狰狞的手术疤痕。
“最多两个月”他轻声说。
季燃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瞳孔骤然紧缩。他转身就走,却在走廊阴影里停下:“爸晚上有应酬。周姨做的菜还是那么难吃,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晚餐时季燃的座位空着。周雯解释说医学院有急事,季昀却透过厨房窗户,看见后院梧桐树下明明灭灭的烟头火光。
半夜,季昀被手腕的刺痛惊醒。月光下,他的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
有人站在他床边。
季昀立刻认出那个轮廓。季燃身上总带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医学生的标志。
他假装熟睡,感觉到微凉的指尖轻轻揭开他手腕上的止痛贴。药膏的清凉感随即蔓延开来,比医院开的任何药剂都有效。季燃的手法专业得令人心惊,包扎的力度恰到好处。
“...明明说过要当我的专属调音师。”季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骗子。”
突然季昀感觉手背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季昀突然睁开眼睛。
季燃亲吻季昀手背的动作僵硬下来,随即慢慢的放下季昀的手。
一阵沉默过后,季燃先开了口:“哥,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嗯?”
“我...也很想你们......”季昀的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你们’二字,季燃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哥,以后只想我好不好?”季燃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季昀闻言怔了一下,并未回答。
......
第二天清晨,季昀在厨房遇见正在冲咖啡的季燃。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季燃放下了冲好的咖啡。
“我解剖课要迟到了。”季燃沉默了两秒紧接着露出了笑容。
“哥,你送我吧。”
季燃的这句话并没有给季昀拒绝的余地。
......
车内,季燃坐在副驾驶。
“哥,我真想把你永远的藏起来,让我一个人欣赏呢。”季燃的这句话让季昀彻底僵在了驾驶座。
季燃看着季昀的模样低笑了两声,“我真的要迟到了呢,哥哥。”
季昀稍作调整了片刻,便启动了汽车。
这一路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地方,季燃下车前留下了一句话。
“这次别想再逃了,哥哥。”季燃的声音混着薄荷的味道扑在他耳畔。
后视镜里,季昀看见自己通红的耳尖。而季燃的眼神让他想起昨晚月光下,那个轻轻亲吻自己手背的男孩。
既熟悉,又陌生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