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表白

任务的地点在横滨港的废弃船坞，组织在这里秘密转移一批足以颠覆市场的军火，FBI布下天罗地网，却没料到琴酒早留了后手——水下炸弹。

爆炸发生时，赤井秀一正追着琴酒往船舱深处跑。巨大的冲击力掀翻了船体，冰冷的海水瞬间涌进来，带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呛得人无法呼吸。

“该死！”琴酒咒骂一声，被横梁砸中后背，踉跄着跌入水中。他挣扎着想浮出水面，却发现脚踝被断裂的铁链缠住，越挣扎缠得越紧。

意识模糊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是赤井秀一。对方的额角在流血，染红了周围的海水，却依旧死死攥着他，另一只手试图解开铁链。

“放手……”琴酒咬着牙，海水灌入喉咙，“你想一起死？”

赤井没说话，只是解链的动作更快了。可铁链被扭曲得厉害，根本无法撼动。船身还在下沉，水压越来越大，肺部像要炸开一样疼。

赤井的动作慢了下来，大概是氧气耗尽了。他看着琴酒，在浑浊的海水中，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竟泛起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柔和。

琴酒想推开他，却被对方攥得更紧。然后，他看到赤井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却清晰得像烙印——

赤井秀一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琴酒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赤井猛地用力，将他从铁链里拽了出来，自己却被掉落的钢板压住，身体缓缓往下沉。他最后看了琴酒一眼，嘴角似乎还带着笑，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赤井秀一！”

琴酒疯了一样想去拉他，却被涌来的海水推得更远。肺部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可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只有那句话，那个口型。

他从未想过，这个FBI，会在濒死的水下，用这种方式，说喜欢他。

像个疯子。

可他自己呢？在被抓住胳膊的瞬间，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心脏跳得快要冲破胸膛，又算什么？

船身彻底沉入海底前，琴酒被赶来的伏特加拽上了救生艇。他趴在艇边，看着漆黑的海面，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刚才那句话，像沉入海底的锚，死死钩住了他的心脏。

死之前总要放纵一次……那家伙，连告白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

琴酒抹了把脸，手心全是海水和不知何时沾上的血。他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只有沉沉的黑暗，像极了赤井最后沉下去的样子。

“老大，你没事吧？”伏特加紧张地问。

琴酒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却发现早就湿透了。他捏着发软的烟盒，指节泛白，很久才低声说：“掉头，去刚才的位置。”

“可是老大，那里太危险了……”

“去。”

不容置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是想确认那家伙是不是真的死了，或许是想把那句荒唐的告白，当面扔回他脸上。

又或许，只是想再看一眼。

在这片埋葬了告白的海水里，在生死相隔的瞬间，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哪怕隔着立场，隔着生与死，也断不掉了。

*

冰冷的海水漫过口鼻时，赤井秀一以为自己真的要沉在那里了。钢板压在背上的剧痛，肺部撕裂般的灼痛，还有那句没敢说出口的、更完整的心意，一起随着意识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了眼。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耳边是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他动了动手指，缠着绷带的手臂传来钝痛，后背的伤更是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秀一先生，你醒了？”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是他安插在港口附近的线人，也是这次救他的下属。“我在爆炸前收到你的信号，一直守在附近，真是幸运，正好看到你漂了过来，把你拖上来了。”

赤井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下属递过一杯水，他小口抿着，目光落在窗外——这里是远离市区的一间安全屋，隐蔽且安全。

“琴酒……”他哑着嗓子问，声音还带着水下缺氧的沙哑。

“他被救走了，应该没事。”下属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在你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枚小小的、被海水泡得有些变形的窃听器碎片——是上次在毛利事务所被琴酒握在手里，又被他一枪射中的那个。他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带在身上了？赤井自己都记不清了。

指尖摩挲着那枚碎片，水下那一幕再次涌进脑海——琴酒震惊的眼神，自己脱口而出的告白，还有最后推他离开时的决绝。

真是疯了。

赤井闭上眼，自嘲地笑了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失控，还是在生死关头，对着自己最该痛恨的敌人。

可心脏某处，却因为“琴酒没事”这几个字，悄悄松了口气。

养伤的日子漫长而安静。后背的伤口愈合得很慢，每次换药都疼得他冷汗直流，却远不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煎熬。他不知道琴酒会不会信那句话，不知道对方想起时是嘲讽还是厌恶，更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下属偶尔会带来组织的消息，说琴酒最近行事越发狠厉，甚至在一次行动中，因为伏特加提到“港口”两个字，就发了好大的火。

赤井听着，没说话，只是把那枚窃听器碎片攥得更紧。

半个月后，他能勉强下床走动。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一个早已停用的号码，内容只有两个字：

琴酒蠢货。

赤井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沉沉的黑暗，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他就知道。

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果然听到了。

海水没能隔断的东西，立场和仇恨，大概也拦不住。

他删掉信息，转身走向书桌，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行动。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那点因为告白而生的慌乱，却变成了某种笃定。

书桌的台灯在深夜里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赤井秀一摊开组织的内部结构图，指尖落在标注着“琴酒”代号的位置上。那枚窃听器碎片被他放在桌角，金属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那个人总是紧绷的下颌线。

“下一步行动需要更谨慎。”他对着空气低声自语，更像是在对某个监听者交代。琴酒能破解加密信息发来那两个字，就意味着对方从未真正放弃过追踪他的踪迹，这种相互试探的拉锯，从港口的爆炸开始，就换了种隐秘的方式延续。

下属按他的要求送来新的身份证明和武器，汇报时犹豫了一下：“组织那边最近在查港口救走琴酒的人，似乎怀疑有内鬼。”

赤井笔尖一顿，在纸上留下个浅浅的墨点。他当然知道是谁——是他在爆炸前用暗语通知的人，算准了时间能在琴酒被冲击波掀翻后第一时间靠近。既不能让琴酒死在警方手里，又不能暴露自己还活着，那天的每一步都像在钢丝上行走。

“让他们查。”他淡淡道，把写好的计划折起来塞进怀里，“告诉我们的人，按兵不动。”

下属走后，房间又恢复了安静。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向远处城市的灯火。那两个字像石子投进水里，在他心里漾开的涟漪还没散去。“蠢货”——琴酒说这话时，语气里是惯常的冰冷，还是藏了别的什么？

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在组织里见到琴酒的样子，对方穿着黑色风衣，站在阴影里，眼神像淬了冰。那时他们是对手，是随时可能互相捅刀的伙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生死关头，对着那张脸说出藏了太久的话。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不是信息，而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犹豫片刻，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杂音，还有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

“别以为活下来就没事了，赤井秀一。”

是琴酒。

赤井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后背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却抵不过心里那瞬间的悸动。他靠在墙上，看着桌角那枚窃听器碎片，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冷哼，接着是忙音。

赤井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屏幕暗下去，嘴角却又一次扬起。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枚碎片，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立场还在，仇恨还在，可有些东西，已经在冰冷的海水里，在爆炸的火光中，悄悄改变了。

他拿起外套穿上，检查好武器，推开门走进夜色里。下一步的行动要开始了，前路依旧危险重重，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孤身一人。

至少，他知道，在那片黑暗里，有个人和他一样，带着没说出口的话，还活着。

至于以后——他抬头看向远处的黑暗，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的他们，慢慢算。

但赤井秀一不知道的是，黑衣组织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只有琴酒不相信，背着所有人，用自己对他的了解，查出了，他还活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