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坛骸骨

3月15日下午，胭脂巷37号旧楼前的空地上，五名穿着蓝色工装的挖掘工人正围着花坛忙碌。铁锹插入泥土的“噗嗤”声、石块碰撞的“咔嗒”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赵野站在警戒线外，手里攥着那张标注着“可疑区域”的地图——这是林砚根据灵滞感知画的，花坛里灵滞最浓的三个角落，被她用红笔圈了出来。

“赵队，林小姐说的第一个点，挖到东西了！”一名工人突然喊道，手里的铁锹停在半空中，泥土里露出一角泛白的物体。

赵野立刻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示意工人小心清理周围的泥土。随着泥土一点点被拨开，一节完整的人骨渐渐显露出来——是小腿骨，骨骼纤细，明显属于女性，骨头上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别碰！让技术队来处理！”赵野朝着身后喊了一声。早已准备好的技术人员立刻拿着工具跑过来，在骸骨周围拉起隔离带，开始小心翼翼地提取骸骨，同时采集泥土样本。

林砚站在一旁，手里的灵向盘指针正对着骸骨的方向微微颤动，盘面的红芒比之前淡了些，像是灵体的情绪从“焦虑”变成了“平静”。“这是第一个受害者。”她轻声说，“灵滞很弱，说明她的怨气不重，只是想被人发现，早点‘回家’。”

赵野点点头，目光扫过花坛的另外两个红圈——按照账本上的记录，徐景明至少在这里埋了三名受害者，现在只找到一具，还有两具没找到。他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距离督查组要求的结案时间只剩不到一天，时间越来越紧迫。

“加快速度，注意保护骸骨，别破坏了证据！”赵野对工人们喊道。

工人们加快了挖掘速度，铁锹不断插入泥土，偶尔会碰到石块或旧物件，但更多的是松软的泥土——这栋楼的花坛几十年没动过，泥土里藏着太多的秘密。

下午四点半，第二个红圈区域传来了工人的喊声：“赵队，这里也有！”

赵野和林砚立刻跑过去。这次挖到的是一具更完整的骸骨，除了头骨缺失，其他骨骼基本完好，骨骼上有明显的钝器敲击痕迹，左手臂骨还有断裂的痕迹，像是死前有过剧烈挣扎。技术人员在骸骨旁边还发现了一枚银质的发簪，发簪上刻着一个“春”字——和苏曼卿日记里提到的“阿春”名字吻合。

“是阿春。”林砚看着发簪，灵向盘的指针颤动得更明显了，“她的灵滞比刚才那个强，带着‘愤怒’，应该是死前被徐景明折磨过。”

技术人员将骸骨和发簪装进证物袋，标记好位置。赵野看着花坛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红圈，心里有些焦急——如果找不到第三具骸骨，账本上的记录就无法完全印证，督查组那边可能会有异议。

就在这时，医院那边传来了消息——小王打来电话，说徐博文已经醒了，虽然还很虚弱，但能说话了，他愿意配合警方，交代更多关于徐景明的秘密。

“太好了！”赵野心里一喜，“你看好他，别让任何人接触他，我这边忙完就过去录口供！”

挂了电话，他转身对林砚说：“徐博文醒了，愿意交代情况。只要他能证实账本上的内容，就算找不到第三具骸骨，也能定徐景明的罪。”

林砚却摇了摇头，目光盯着最后一个红圈：“必须找到第三具。那具骸骨的灵滞最强，带着‘执念’，如果找不到她，她的灵体可能会留在这附近，成为新的‘隐患’。”

赵野知道林砚说得对，他深吸一口气，对工人们说：“集中精力挖最后一个区域，一定要找到！”

工人们再次拿起铁锹，朝着最后一个红圈区域挖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渐渐西沉，巷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赵野让人架起临时照明灯，灯光照亮了花坛，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焦急。

晚上七点，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最后一个区域已经挖了快两米深，却还是没看到骸骨的影子。一名工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泄气地说：“赵队，这里会不会没有啊？是不是搞错位置了？”

赵野皱起眉，看向林砚。林砚握着灵向盘，走到最后一个区域旁边，蹲下来，指尖轻轻触碰泥土。灵向盘的指针剧烈晃动起来，盘面的红芒变得格外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就在这里，而且……她的灵体就在附近。”林砚的声音有些凝重，“她在‘指引’我们，往左边挖一点，再深一点。”

工人按照林砚的指示，调整了挖掘方向，铁锹再次插入泥土。这一次，铁锹刚下去没多久，就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有了！”工人兴奋地喊道，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

一盏照明灯的光线聚焦在泥土里——先是看到了一块深蓝色的布料碎片，然后是一节手指骨，接着是完整的手掌骨，最后是一具蜷缩着的骸骨。这具骸骨保存得最完整，头骨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应该是致命伤，骸骨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布娃娃，布娃娃已经腐朽不堪，但依稀能看出是民国时期的样式。

“是个孩子。”林砚的声音有些哽咽，灵向盘的指针几乎停止了颤动，红芒也变成了淡淡的白色，“她的灵滞带着‘委屈’，应该是被徐景明拐卖的孩子，年纪不大，死前还抱着布娃娃。”

赵野看着骸骨怀里的布娃娃，心里一阵刺痛——徐景明不仅拐卖成年女性，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技术人员小心地提取骸骨和布娃娃，在布娃娃的夹层里，还发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已经泛黄发脆，但上面的字迹依然能看清：“我叫小花，我想回家。”

“小花……”赵野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愧疚——如果他们能早点发现这些骸骨，这些受害者或许就能早点“回家”，不用在泥土里埋这么多年。

晚上八点，三具骸骨全部挖掘完毕，被送往实验室进行DNA鉴定和年代检测。赵野和林砚坐在警车里，看着旧楼前渐渐被清理干净的花坛，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最关键的证据找到了，徐景明的罪行彻底坐实了，苏曼卿和那些受害者的冤屈，终于能洗清了。

“我们去医院见徐博文吧。”赵野发动引擎，“录完他的口供，整理好所有证据，明天就能提交结案报告了。”

林砚点点头，靠在副驾驶座上，闭上眼睛——灵向盘的指针已经恢复了平静，旧楼方向的灵滞也变得很淡，像是所有的灵体都得到了“安慰”，不再焦虑，不再愤怒。

警车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和胭脂巷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赵野看着窗外，心里突然想起了妹妹赵玥——如果当年他能重视妹妹的电话，如果能早点找到胭脂巷的秘密，妹妹是不是就不会失踪？现在找到的这些骸骨里，会不会有妹妹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赵野压了下去——他不能这么想，玥玥一定还活着，他还要继续找她，直到找到她为止。

晚上九点，赵野和林砚到达医院。徐博文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比早上好了很多。看到赵野和林砚，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还有一丝愧疚。

“徐博文，我们知道你有话要对我们说。”赵野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拿出录音笔，“现在，把你知道的关于徐景明的所有事，都告诉我们，包括你父亲拐卖女性、杀害苏曼卿的细节，还有你为什么要派李梅和王浩去旧楼找遗物。”

徐博文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父亲……他根本不是什么富商，他的钱都是靠拐卖女性赚来的。我小时候，经常看到他把一些年轻女孩带到旧楼里，然后第二天那些女孩就不见了。我问他，他就说那些女孩‘不听话，被送走了’。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他是把那些女孩卖到上海、南京的风月场所，不听话的就杀了，埋在花坛里。”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苏曼卿阿姨……我小时候见过她，她对我很好，经常给我糖吃。后来她发现了我父亲的秘密，想报警，我父亲就把她关在阁楼里，不让她出来。有一天晚上，我偷偷去阁楼看她，听到她在哭，还听到我父亲对她说‘再闹就杀了你’。没过几天，就听说她死了，我父亲说她是吞金自尽，我知道，是他杀了她。”

“那你为什么要派李梅和王浩去旧楼找遗物？”林砚问道。

“我父亲临死前，把我叫到身边，说他在旧楼的阁楼里藏了胭脂盒和账本，让我一定要找到，毁掉，不然会有麻烦。”徐博文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开了古董拍卖行后，生意一直不好，就想找到父亲藏的古董卖钱，同时也想毁掉那些罪证。我知道李梅和王浩缺钱，就骗他们去旧楼找胭脂盒，说找到后给他们钱……我没想到，会害死他们，更没想到，父亲的灵体还在，还会伤害我……”

赵野按下录音笔的停止键，看着徐博文：“你知道吗？我们在花坛里找到了三具受害者的骸骨，其中一个叫阿春，还有一个叫小花，都是被你父亲杀害的。你父亲的罪行，远比你想象的更残忍。”

徐博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对不起……对不起她们……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承担责任，我愿意配合你们，把我父亲的所有罪行都交代出来……”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赵野和林砚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的夜景，都没有说话。徐博文的口供印证了账本和骸骨的真实性，徐景明的罪行已经铁证如山，李梅和王浩的死虽然无法用“法律”定罪，但也找到了间接原因，这个案子，终于可以结案了。

“明天提交结案报告后，苏曼卿的灵体应该会消散吧？”赵野突然问道。

林砚点点头，手里的灵向盘指针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指向旧楼的方向：“她的冤屈洗清了，执念没了，灵体就会慢慢消散。那些受害者的灵体也是，只要她们的名字被人记住，骸骨被好好安葬，她们就会‘安心’，不会再留在这世上了。”

赵野看着前方的路，心里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虽然妹妹赵玥的失踪还没有线索，但至少，他为苏曼卿、为阿春、为小花，还有李梅和王浩，找到了真相，还了她们一个公道。

“走吧，回警局整理报告。”赵野发动引擎，警车朝着警局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灯火渐渐远去，胭脂巷的旧楼也消失在夜色中，但赵野知道，这栋旧楼里的故事，还有那些被遗忘的受害者，不会再被人忘记了。

第二天早上，赵野将整理好的结案报告和所有证据提交给了督查组。报告里详细记录了苏曼卿的死因、徐景明的罪行、李梅和王浩的死亡原因，以及花坛里找到的三具受害者骸骨的情况。虽然没有提到“灵体”“怨气”，但所有证据都环环相扣，足以证明整个案件的真相。

张处长看完报告，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在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结案吧。徐博文涉嫌教唆他人破坏现场、包庇罪，移交检察院起诉。徐景明的罪行虽然已经过了追诉期，但要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更多人知道这段历史，也让那些受害者的家人，能找到亲人的下落。”

走出督查组的办公室，赵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像是驱散了多日来的阴霾。他拿出手机，翻出妹妹赵玥的照片，轻声说：“玥玥，哥今天为别人找到了真相，哥相信，总有一天，也会找到你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林砚打来的。

“赵野，你快来胭脂巷看看！”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苏曼卿的灵体消散了，旧楼里的灵滞都消失了，而且……我在阁楼里找到了一样东西，可能和你妹妹有关！”

赵野的心脏猛地一跳，立刻朝着胭脂巷的方向跑去。他知道，虽然胭脂巷旧楼案结案了，但他的追查，还没有结束。而这一次，他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