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檐下的龙鳞

第三章溪畔的芦苇与未说出口的牵挂

秋日的晨雾还没散，茶寮的木门刚推开，就飘进一缕清润的水汽——是阿澈，他比往常早到了半个时辰，肩上的竹篮里装着新鲜的芦苇花，蓬松的白絮沾着晨露，像刚从云溪岸边采来的雪。

“看见溪边的芦苇开了，想着你说茶寮的瓶罐空着。”阿澈把芦苇花递过来，指尖还沾着点草叶的绿，他小心地避开苏清砚的手，怕晨露弄湿她的袖口，却没注意到自己的青布衫下摆，早被溪水浸得发潮。

苏清砚接过芦苇花，转身找了个粗陶瓶插上，白絮映着窗棂的晨光，倒让茶寮添了几分野趣。“今天要去上游的茶农那里取新茶，可能要晚些回来。”她一边整理茶包，一边随口说，没看见阿澈握着桌沿的手紧了紧，碧色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上游的路，是不是有段泥地？”阿澈忽然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前几天下过小雨，听说马车不好走。”苏清砚愣了愣，才想起昨天跟隔壁王阿婆闲聊时提过一句，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没事，我带把油纸伞，慢慢走就好。”她笑着安慰，却见阿澈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玉坠，是用云溪底的暖玉磨的，雕成了片小小的茶树叶，触手温凉。

“这个你带着。”阿澈把玉坠塞进她手心，指尖的蓝光轻轻闪了闪，“玉能吸潮气，走泥路时，鞋子不会沾泥。”苏清砚捏着玉坠，忽然想起前两章他给的龙鳞，心里像被温水浸过似的软：“阿澈，你好像总在帮我想这些小事。”

他的耳尖又红了，慌忙转身去帮着搬茶罐，声音混在瓷罐碰撞的轻响里：“只是……怕你麻烦。”其实他没说，昨夜他悄悄去了上游的路，用云溪的水把那段泥地冲得平整些，又在路边的石头上刻了小小的水纹——只要苏清砚踩着有纹的石头走，就不会滑脚。

苏清砚出发时，阿澈一直站在茶寮门口望着。直到她的身影拐过巷口，他才转身往云溪走，指尖轻轻划过水面，溪水里立刻映出苏清砚的样子：她正撑着油纸伞，踩着路边的石头走，鞋子果然没沾泥。他就这么守在溪边，让溪水一路“跟着”她，直到看见她安全走到茶农家门口，才松了口气，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捡起片芦苇叶，笨拙地学着人类的样子编草环。

傍晚苏清砚回来时，刚拐进巷口就看见茶寮的灯亮着。阿澈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个没编完的草环，身边放着个陶碗，碗里盛着温热的莲子羹——是用云溪底的千年莲子煮的，他查过人类的食谱，说这个能解乏。

“你怎么没进去等？”苏清砚放下茶包，看见他指尖沾着草汁，草环上还歪歪扭扭地缀着两朵干桂花。“怕你回来时看不见我，会着急。”阿澈把草环递过来，声音有点含糊，“编得不好，你别嫌弃。”草环上的桂花是他特意从茶寮窗台上摘的，还悄悄用了点法术，让花香能留得久些。

苏清砚接过草环，戴在手腕上，大小刚好。她舀了勺莲子羹，入口是清甜的暖，莲子煮得粉糯，显然炖了很久。“阿澈，你是不是一直等我？”她轻声问。阿澈点头，又赶紧补充：“我没耽误事，上午还帮王阿婆把院子里的水缸装满了，也给茶寮的泉水换了新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做的事，像在证明“我没闲着，只是在等你”。苏清砚看着他眼底的碧色，映着茶寮的灯光，像盛着一汪温柔的溪水。她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这次没有避开，他指尖的凉意慢慢被她的暖意裹住，竟泛出了淡淡的粉。

“以后不用等在门口，”苏清砚笑着说，“我知道你会在茶寮里等我。”阿澈的耳尖红到了耳根，却悄悄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尖的蓝光轻轻落在她的手背上，像撒了把碎星。

那天夜里，茶寮的灯亮到很晚。苏清砚在整理新茶，阿澈坐在旁边帮她挑拣茶叶，偶尔会问“这个叶子是不是太老了”“这个闻着好香，是不是能泡给你喝”。窗外的芦苇花在风里轻轻晃，陶碗里的莲子羹还留着余温，溪水里的月光顺着阿澈的指尖，悄悄漫进茶寮，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原来龙王的牵挂，从不是呼风唤雨的盛大，而是为她铺平一段路，煮一碗羹，守一盏灯，把千年的时光，都熬成了陪她等日落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