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硬得能砸晕狗的黑面馍馍，林小满最终是就着凉水，一小口一小口艰难啃完的。剌嗓子，但顶饿，更重要的是——这可是糙汉陈锋给的！四舍五入就是定情信物（并不是）！
「好感度-14！看到没！暴跌……啊不是，暴增了一点！」林小满一边龇牙咧嘴地吞咽，一边在内心给自己放烟花，「知识改变命运！古人诚不欺我！」
自那以后，林小满找到了攻略（生存）新思路——发挥主观能动性，知识武装自己，劳动改造形象！
他不再傻乎乎地跟镰刀锄头死磕，而是开始疯狂挖掘脑子里那本《基础劳动技巧手册》的潜力。
喂猪？他能准确分出猪草等级，指出哪种草料混合能催肥！
施肥？他晓得哪块地缺氮哪块地少磷（虽然社员们听不懂，但陈锋听得眼神发亮）！
甚至牲口棚有头牛食欲不振，他都能根据手册里的土方，捣鼓出点草药拌进饲料里，没两天那牛居然真能嚼得动草料了！
渐渐地，“林知青”这个称呼在社员们口中，从“那个白净瘦弱屁用没有的城里娃”，变成了“那个脑子挺好使有点门道的文化人”。
当然，最大的变化来自陈锋。
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落在林小满身上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不再是全然的嫌弃和审视，而是带上了几分探究、审视，甚至是一丝极淡的……欣赏？
「好感度波动：-14 → -12」
「系统点评：宿主成功将‘废物点心’标签替换为‘有点用的文化人’。目标对知识的尊重抵消了部分对体力的鄙视。」
但欣赏归欣赏，陈队长治下严明，该干的活一点不能少。林小满依旧是生产队里体力垫底的那个，每天下工都像条死狗，手上的水泡破了又好，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得厉害，乌云压顶，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打谷场上还晒着不少刚收上来的粮食，必须在下雨前抢收完毕。
整个生产队都动员起来，男女老少齐上阵，扛麻袋的扛麻袋，扫场的扫场，气氛紧张忙碌。
林小满也被分派了任务——和几个女社员一起，用木锨把晒干的麦子归拢成堆。
这活相对轻松，但对他来说也不容易。木锨又长又沉，他力气小，动作笨拙，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麦芒沾了满身，刺痒难耐。
陈锋像一阵风似的在打谷场上穿梭指挥，吼声雷动：“那边的！动作快！雨马上来了！”“二狗子！你他妈没吃饭吗？麻袋扛稳了！”
他经过林小满这边时，脚步顿了一下，看着少年咬着牙、小脸憋得通红、却依旧努力挥动木锨的吃力样子，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但最终没吼他，只是对旁边一个壮实的中年妇女喊了句：“桂花婶！搭把手！这边太慢！”
说完，又大步流星地冲向别处。
桂花婶哎了一声，过来接过林小满的木锨，三两下就把他半天没弄完的活儿干利索了。
林小满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磨红的手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还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废物”。
就在这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下雨了！快收啊！”场上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陈锋的吼声在雨声中更加急促：“盖油布！快！先把那边的粮垛盖起来！”
一块巨大的、沉重的防水油布被几个汉子扯开，试图盖住最大的那个粮垛。但风太大，油布被吹得猎猎作响，几个人根本按不住。
眼看雨水就要淋到粮食，陈锋骂了句脏话，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身体死死压住油布的一角，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朝着其他人大吼：“都过来！压住！”
更多的人冲过去，七手八脚地拉扯按压。
林小满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想帮忙。但他个子小，力气弱，根本挤不进人堆，只能在边缘徒劳地试图拉住油布的一个小角。
混乱中，不知谁猛地扯了一把油布，林小满脚下一滑，惊呼一声，整个人朝着旁边堆放的农具摔去！
那地方正好放着几把锋利的铁叉！
眼看就要撞上，一只大手猛地从斜刺里伸出来，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他的后衣领，用力一拽！
林小满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往后扯，天旋地转间，后背撞进一个坚硬滚烫、带着汗水和雨水气息的胸膛。
同时，“哐当”一声，他刚才差点摔上去的地方，一把铁叉被慌乱的人群踢倒，尖锐的齿尖砸在地上，溅起泥水。
林小满吓得心脏骤停，脸色煞白，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瞎跑什么？！添乱！”头顶传来一声暴躁的低吼，滚烫的气息喷在他耳廓上，带着明显的怒意和后怕。
是陈锋。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他捞了回来。
林小满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陈锋那双喷火的眼睛。雨水顺着他刀削斧凿般的脸颊往下淌，下颌线绷得死紧，看起来凶悍无比。
但抓着他衣领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拎起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感度波动：-12 → -8！」
「系统紧急提示：目标情绪剧烈波动！担忧与后怕情绪飙升！愤怒仅为其表象！」
周围还在忙着抢收，没人注意这个小插曲。
陈锋像是意识到两人姿势过于贴近，猛地松开手，把他往旁边安全地带一推，语气极冲：“滚边儿待着去！再添乱老子抽你！”
说完，看也不看他，转身又冲回雨幕中，继续指挥抢收，吼声比雷声还大。
林小满呆呆地站在雨里，看着那个在暴雨中奋力守护集体财产的高大背影，心脏砰砰狂跳，这次不是因为害怕。
刚才那一瞬间，陈锋眼底的惊慌和抓着他时那下意识的保护欲，被他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在担心我？
雨越下越大，抢收终于结束。大部分粮食保住了，但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
陈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开始清点人数，检查有没有人受伤。目光扫过缩在屋檐下的林小满时，停顿了一下，很快又移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收工回宿舍的路上，陈锋却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最后。等林小满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路过他身边时，一件湿透但尚且温热的旧军褂劈头盖脸地扔到了他头上。
“穿上。”硬邦邦的命令，不容置疑。
林小满扒拉下军褂，愣住了。这……？
“看什么看？”陈锋瞪他一眼，语气恶劣，“病倒了还得算工伤，浪费公社医药费！”
说着，他只穿着一件湿透的汗褟，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和腹肌，大步越过他，走在了前面。雨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脊背沟壑往下流，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林小满抱着那件还残留着体温和浓烈男性气息的军褂，站在原地，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慢慢把宽大的军褂裹在身上，一股混合着汗味、烟草味、阳光味道的气息将他包裹，奇异地驱散了雨水的寒意。
「好感度：-8 → -5」
「系统分析：目标保护欲持续发作，口是心非指数达到峰值。宿主，曙光就在前方！」
第二天，林小满起了个大早，把昨晚偷偷洗净、晾了一夜终于半干的军褂叠得整整齐齐，准备找机会还给陈锋。
他还特意起了个油锅，用自己攒下的几毛钱跟老乡换了几个鸡蛋，凭着记忆里手册提到的“缓解疲劳、补充体力”的方子，笨手笨脚地煎了两个荷包蛋（虽然有点焦），用油纸包好，揣在兜里。
上工的时候，他瞅准陈锋巡视到田埂边休息喝水的间隙，磨蹭了过去。
“陈队长……你的衣服，洗好了，谢谢。”他把叠好的军褂递过去，声音有点紧张。
陈锋接过衣服，看了一眼上面歪歪扭扭的折叠痕迹，没说什么，随手放在一边。
林小满又赶紧从兜里掏出那个温热的油纸包，塞进他手里，脸有点红：“这个……给你吃。昨天……谢谢你。”
陈锋打开油纸，看到里面两个边缘焦黑、但蛋黄似乎还没凝固的荷包蛋，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林小满，少年白皙的脸颊上还沾着点锅灰，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明显的期待和一丝不安，像只试图报恩又怕被嫌弃的小动物。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一个荷包蛋，三两口就吃了下去，嚼得很用力，也没评价味道。
吃完，他把另一个蛋推回给林小满，目光看向他依旧有些红肿的手：“自己吃。手上……回去找赤脚大夫要点药膏抹抹。”
说完，他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水，站起身，准备继续去巡视。走出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头也没回地丢下一句：
“以后……离危险的地方远点。”
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小满的心湖，漾开层层涟漪。
他握着那个被推回来的荷包蛋，看着陈锋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麦浪里，慢慢地、慢慢地咬了一口鸡蛋。
焦苦味混着蛋液的腥气，其实并不好吃。
但他却觉得，甜丝丝的。
「好感度：-5 → -3」
「系统提示：投喂成功！目标接受度良好！关心宿主伤势！宿主，胜利在望！」
然而，林小满的好心情并没持续多久。
下午下工后，他正想着怎么“偶遇”去卫生所拿药的陈锋，却在宿舍后面的小河沟边，看到了让他心塞的一幕。
田小草又来了。这次她没端绿豆汤，而是拿了一双崭新的、针脚密实的布鞋。
“陈锋哥，”她声音还是那么脆亮，带着羞怯，“俺……俺给你做了双鞋，你试试合脚不？”
陈锋刚洗完脸，脸上还挂着水珠，看着那双鞋，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不用。我有鞋。”
“你的鞋都磨破边了！”田小草有点急，把鞋往他手里塞，“俺按你旧鞋的尺寸放的，肯定合脚！你就试试嘛！”
陈锋看着手里的新鞋，又看看田小草期待的眼神，似乎有些为难。他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谢了。多少钱？我给你。”
“不要钱！”田小草连忙摆手，脸更红了，“俺……俺自愿给你做的！”说完，怕陈锋再拒绝，扭头就跑开了。
陈锋拿着那双新鞋，站在原地，看着田小草跑远的背影，眉头依旧锁着，看不出喜怒。
远处草垛后，林小满心里酸水咕嘟咕嘟直冒。
做鞋！这放在年代文里，简直堪比送定情信物！还是亲手做的！
陈锋他……收下了？他是不是对田小草也有点意思？
「好感度波动：-3 → -4」
「系统警报：检测到宿主醋意值飙升！目标收受他人礼物，行为暧昧，扣分合理！」
「但请宿主冷静！目标并未表现出欣喜，仅为礼貌性收下！胜负未分！」
冷静个屁！林小满气得想挠墙。
他看着陈锋拿着那双鞋看了会儿，然后转身朝宿舍走去，心里又急又委屈。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他能送什么呢？他又不会做鞋！他连个荷包蛋都煎不好！
林小满咬着嘴唇，目光扫过河边郁郁葱葱的野草，忽然，脑子里那本手册又自动翻页了——【清热解暑凉茶配方：薄荷、金银花、甘草……河边常见。】
有了！
他不会做鞋，但他可以煮凉茶啊！这大热天的，解暑总没错吧！
说干就干！林小满立刻沿着河岸猫腰寻找起来。很快，他就采到了一小把薄荷和几朵野金银花，又跟系统赊账兑换了一点点甘草（扣除了他明天半个工分）。
晚上，他偷偷溜进知青灶房，借着烧水的功夫，把那些草药丢进去，小心翼翼地熬了一小罐味道清苦的凉茶。
第二天中午休息，林小满抱着那个洗干净的罐头瓶子，里面装着浑浊的、散发着草药味的凉茶，再次鼓起勇气，走向独自坐在树荫下的陈锋。
田小草的新布鞋显然刺激到了他，他今天必须扳回一城！
“陈队长，”他声音有点抖，但还是努力把罐头瓶子递过去，“天、天热，我煮了点凉茶，解暑的……”
陈锋转过头，目光落在那罐卖相实在不怎么样的液体上，又抬起来看看林小满那双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的眼睛。
他没说话，也没接。
旁边的几个社员开始起哄：
“哟！林知青也给陈队长送喝的啊？”
“这啥玩意儿？黑乎乎的，能喝吗？”
“跟小草妹子的绿豆汤比差远了吧！哈哈！”
林小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递出去的胳膊微微颤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他快要绝望地缩回手时，陈锋忽然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罐头瓶子。
他看也没看那些起哄的社员，只是盯着林小满，声音低沉：“你煮的？”
林小满用力点头，眼睛因为紧张而湿漉漉的。
陈锋沉默地看了他两秒，然后举起瓶子，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喉结滚动，眉头都没皱一下。
喝完，他抹了把嘴，把瓶子塞回林小满手里，评价了一句：
“味道还行。”
然后，在一片寂静和目瞪口呆中，他站起身，对着那些起哄的社员吼了一句：“看什么看？闲得蛋疼？下午任务加倍！”
社员们顿时作鸟兽散。
林小满抱着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罐头瓶子，站在原地，心脏像是坐上了火箭，咻地一下冲上了云端！
他喝了！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喝了我煮的、卖相巨差的凉茶！还说味道还行！他还为了我吼了别人！
「好感度：-4 → 0！」
「系统狂喜：零！零了！历史性的突破！宿主！目标双标得明目张胆！他超爱！」
零了！从-15到0！他做到了！
林小满看着陈锋走向田间的背影，阳光在他宽阔的肩背上跳跃，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忍不住咧开嘴，傻笑起来。
虽然前路依旧漫漫，田小草的布鞋像根小刺扎在心里。
但至少此刻，他觉得，这片黄土地上的风，好像也变得有点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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