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Nurlan 把 3 号宿舍楼的顶层房间收拾妥当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书桌一角。他先将常晞给的 “生活常用语卡片” 贴在桌面中央，又把写着联系方式的便签纸压在鼠标垫下，最后将那本绣着小毡房的蓝色笔记本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翻开第一页，他用铅笔轻轻写下 “常晞老师”，笔尖顿了顿，添上一个和卡片上一样的小太阳。

第二天上午的中文课，“主谓宾”结构听得他晕头转向，他手里的笔飞快地记着笔记，却还是跟不上节奏。下课时，老师留下了练习作业，要求用 “我喜欢……” 造句，Nurlan 盯着作业本上的横线，脑海里突然闪过常晞笑着教他说 “Сәлем”的样子，鬼使神差地写下 “我喜欢常晞老师”，写完又慌忙用涂改液盖住，心跳得像要跳出胸口。

Nurlan 捏着皱巴巴的中文作业本，在教师办公室门口站了快十分钟。门虚掩着，能看到常晞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的侧影，暖黄的台灯把她的发梢染成浅金色，手边的陶瓷杯冒着细弱的热气。他攥着作业本的指尖微微发白，想起下午中文课上没弄懂的 “主谓宾”，还有那道没敢下笔的 “我喜欢……” 造句题，终于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常晞抬头看到他，眼睛立刻弯成月牙，伸手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Nurlan，是作业遇到难题了吗？”她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杯子上印着 H 大的校徽，握在手里温温的，刚好驱散了傍晚的凉意。

Nurlan 把作业本推过去，耳朵红得发烫：“常老师，这个…… 造句，还有语法，我不太会。”他指着 “我喜欢……”的横线，又指了指旁边画满问号的 “主谓宾” 解析，声音越来越小，生怕显得自己太笨拙。

常晞翻开作业本，看到横线旁被涂改液盖住的淡痕，没多问，只拿出一张空白纸，用彩色笔在上面写 “我”“喜欢”“苹果”三个词，又用箭头标出顺序：“你看，‘我’是主语，‘喜欢’是谓语，‘苹果’是宾语，连起来就是‘我喜欢苹果’，这样就对啦。”她怕 Nurlan 记不住，还在每个词旁边标上拼音，特意把声调描得粗一些，“跟着我读，wǒ xǐ huān píng guǒ。”

Nurlan 跟着念，刚开始声调拐得不对，常晞就放慢语速，一句一句带着他练，偶尔还会用手比划：“‘喜’是第三声，要先降再升，像爬山一样；‘欢’是第一声，要平平稳稳的。”她示范的时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指尖，Nurlan 看着那支在纸上移动的彩色笔，忽然觉得原本绕人的拼音，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练到“我喜欢”这个短语时，常晞特意停下来强调：“‘喜欢’是 xǐ huān，和‘吃’（chī）不一样哦，发音要分清，不然会闹笑话的。”可 Nurlan 太紧张，张嘴就说成了“我吃你”。话一出口，他自己先僵住，脸瞬间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常晞愣了两秒，随即 “噗嗤” 笑出声，肩膀轻轻晃动着：“没关系没关系，刚开始都会说错。我以前学英语，还把‘I’m full’（我饱了）说成‘I’m fool’（我是傻瓜），全班同学都笑我呢。” 她边说边拍了拍 Nurlan 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温柔的鼓励，“你已经进步很多了，比刚来的时候厉害多啦，再练几遍就熟了。”

Nurlan 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心里的窘迫慢慢消散，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跟着常晞重新练习，这次终于读对了 “我喜欢”，声音虽小，却很清晰。常晞笑着点头，在他的作业本上画了个小小的星星：“这个星星代表‘进步奖’，下次继续加油！”

离开办公室时，Nurlan 手里的作业本还带着常晞笔尖的温度。他低头看着那个星星，又摸了摸口袋里常晞给的 “生活常用语卡片”，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晚风拂过教学楼前的梧桐树，叶子沙沙作响，他忽然觉得，学好中文好像不再是一件让人发愁的事 —— 因为有常老师陪着，连那些绕人的拼音和语法，都变得温柔起来。

而常晞回到座位上，看着 Nurlan 刚才坐过的椅子，忍不住笑了笑。她拿出那个专门记录留学生情况的蓝色笔记本，在 “Nurlan” 的名字后面写下 “拼音进步明显，需多鼓励开口”，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个小小的笑脸。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办公室里的台灯依旧亮着，她不知道，这个傍晚教拼音的小事，会成为少年心里藏了很久的温暖记忆，在未来的日子里，一遍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