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璇玑跑回院子时，玲珑正坐在廊下翻话本，见她回来，立刻直起身：“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昊辰师兄迷路在山里了呢。”
她目光落在褚璇玑腰间的剑上，眼神一亮：“这就是你说的定坤剑？看着……倒不如我那把流光剑花哨。”
褚璇玑解下剑鞘放在石桌上，指尖划过上面刚褪去尘垢的纹路：“花哨有什么用，能斩妖除魔才是好剑。”说着拿起剑，手腕轻转，剑身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带着隐隐的鸣响。
玲珑凑过来摸了摸剑鞘：“听爹说这是上古神兵，你可得好好收着。对了，昊辰师兄没说什么？”
“说了，让我多念清心咒，别被戾气扰了心性。”褚璇玑把剑归鞘，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还说我现在活得通透，比以前让人放心。”
她喝了口茶，看着院子里飘落的银杏叶，忽然笑了——被那位总是端着的师兄夸“通透”，倒也算件稀奇事。
而另一边，昊辰回到旭阳峰时，暮色已漫上山头。他坐在窗前，指尖捻着一枚玉简，上面是当年天帝关于“战神历劫”的旨意。
烛光下，他反复看着“随缘”二字，眉头微蹙。褚璇玑说的没错，历劫的命数太刻意，藏剑的地方太蹊跷，像一张早就织好的网，只等着人往里钻。
他放下玉简，望向窗外的夜空。星辰密布，像三界众生的命盘，看似无序，实则各有轨迹。从前他以为自己看透了这轨迹，如今才发现，有些刻意为之的“缘”，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
“若真有阴谋……”他低声自语，指尖凝起一道微光，“便让它无所遁形。”
三日后，褚璇玑正在院子里练剑。定坤剑在她手中已渐渐服帖，剑光起落间，带着沉稳的力道。练到酣处，她忽然收剑，指尖掐诀，低声念起清心咒。
咒语声清越，落在剑身上，激起一圈淡淡的光晕。她能感觉到，剑里那股桀骜的戾气，正随着咒语慢慢沉淀，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渐渐归于平静。
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是昊辰。他手里拿着一卷书，站在门口看了片刻，才开口：“看来你把它养得不错。”
褚璇玑收了势，笑着扬了扬剑：“那是，也不看是谁在养。师兄怎么来了？”
“给你送这个。”昊辰递过手里的书，“《上古神 兵考》，里面有定坤剑的来历，或许能帮你更懂它。”
褚璇玑接过来翻开，里面夹着几张笺纸，是昊辰手写的注解，字迹清隽。她心里一暖：“谢师兄。”
“不必。”昊辰看着她，忽然道，“下月昆仑墟有论剑大会，你要去吗？”
褚璇玑眼睛亮了：“能去？”
“自然。”昊辰点头，“正好让定坤见见世面。”
两人相视而笑，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剑鞘上，泛着温润的光。那些藏在暗处的疑虑与算计，暂且被这山间的清风与剑光抛在脑后。
路还长，剑已在手，心意已明，便足够了。
褚璇玑刚从昊辰师兄那里回来，脚步轻快地拐进院子，一眼就瞧见玲珑正趴在廊栏上晃腿，手里捏着个银铃，叮铃叮铃的声响随着动作在院子里荡开。
“玲珑！”她扬声喊了句，一边解下腰间的定坤剑往石桌上放，一边走近了些，“跟你说个事，下个月我要跟昊辰师兄去昆仑墟，那边有个论剑大会。”
玲珑“呀”地转过头，手里的铃铛晃得更欢了：“去昆仑墟？那不是得去好一阵子？”她凑过来，指尖轻点剑鞘，“带着定坤去？”
“嗯，师兄说让它也见见世面。”褚璇玑刚拿起茶壶，就听玲珑叹了口气。
“说起来真不巧，”玲珑晃了晃手里的银铃，“这铃铛刚才响了，是司凤传讯来着。他说……算算日子差不多了，想跟咱们一块儿下山历练呢。你说这事儿赶的。”
褚璇玑倒茶的手顿了顿，抬眼时脸上已堆起点惋惜：“这么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她把茶杯推给玲珑，自己也端起一杯，抿了口凉茶。舌尖的凉意漫开时，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错开了也好，省得又缠进那些看着就麻烦的事里。剧本里那些弯弯绕绕，能躲一天是一天，反正现在大家都好好的，没什么不对劲。
“可不是嘛，”玲珑托着腮帮子，一脸遗憾，“司凤还说想去看看人间的庙会，说听说有卖糖画的，想给你带个兔子形状的呢。”
“那真是太可惜了。”褚璇玑又重复了一遍，拿起定坤剑往剑鞘上敲了敲，“不过也没法子，跟师兄都约好了。你们去历练，我去论剑，两不误。”
玲珑忽然想起什么，扬了扬手里的铃铛：“说起来，司凤前阵子总说摇你那铃铛没反应，还问我你是不是把它收起来了。”
褚璇玑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挠了挠头：“哪能啊，就是……前阵子不是忙着练剑嘛，有时候练得投入，可能没听见。以后我注意着就是。”
其实是刻意没太在意，总觉得司凤一掺和，事情就容易变复杂。不过面上总得过得去，毕竟大家现在还是朋友。
“他给你发消息，跟给我发不是一样？”她打了个哈哈，“咱们仨互通声气，谁有消息都能知道。
玲珑点头：“也是。那你们去昆仑墟，看见好玩的、好看的，可得记着给我带！”
“放心，忘不了。”褚璇玑拍了拍胸脯，“你也一样，历练时遇着什么新鲜事，还有那些小玩意儿，也给我留一份。”
“那当然！”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石桌上，定坤剑安安静静的，连带着空气都透着股轻松的味道。褚璇玑看着玲珑晃着铃铛的样子，心里想着：这样就挺好，各走各的路，没那么多麻烦，简单自在。
离出发去昆仑墟还有三日，褚璇玑难得没赖床，天刚亮就爬起来收拾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几件换洗衣物，一叠抄好的清心咒，再把定坤剑用软布仔细裹了，塞进剑囊里背在身后，瞧着倒像个要出门游学的寻常弟子。
玲珑来送她时，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这是我做的芝麻糕，路上饿了垫垫。到了昆仑墟记得摇铃铛报平安啊。”
“知道啦，啰嗦鬼。”褚璇玑笑着接过，塞进包袱里，“你跟司凤历练也当心些，别总追着妖兽跑。”
“知道知道！”
跟玲珑挥别后，她往山门走，远远就见昊辰立在石阶下等她，一身素白道袍，手里提着个简单的行囊，倒比她还轻便。
“师兄。”褚璇玑加快脚步赶上去。
昊辰看了眼她身后的剑囊，淡淡道：“定坤安置妥当了？”
“嗯，裹了三层软布呢。”
两人并肩往山下走，晨光透过树梢落在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昊辰忽然开口：“昆仑墟的主人，与我算是旧识。早年在天界时，曾有过几面之缘，后来他自愿镇守凡间道场，便再没回去过。”
褚璇玑眨眨眼：“那他也是……”
“曾是天界仙者，”昊辰点头，“性子最是随性，你见了不必拘谨。”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释然，“从前总忧心你戾气难消，不敢让你接触太多外界纷争。如今你心性平和，正好去看看不同的天地，对定坤也是桩好事——让它多沾些人间的烟火气，少些上古神兵的凶性。”
褚璇玑摸了摸背后的剑囊，能感觉到定坤剑隔着布传来的微弱震颤，像是在应和。她笑起来：“师兄是说，让它也学学‘接地气’？”
昊辰被她这新奇的说法逗得微怔，随即嘴角漾开浅淡的笑意：“也算吧。”
他想起前几日与昆仑墟主人传讯时，对方还打趣他“总把人圈在少阳山，当心养出个闷葫芦”。那时他只道“战神戾气未消，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再想，倒是自己执念太深了。
眼前的褚璇玑，眼里有光，心里有秤，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守得住本心。这样的人，就算带着定坤走南闯北，也断不会被戾气裹挟。
“对了师兄，”褚璇玑忽然想起什么，“昆仑墟的论剑大会，是不是很热闹？”
“各地修士都会去，切磋剑法，交流心得。”昊辰道，“你若遇着合心意的对手，也可讨教一二，不必拘谨。”
“好啊！”褚璇玑眼睛亮了，脚步都轻快了几分，“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说不定还能偷学两招。”
昊辰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里那点最后残存的顾虑也烟消云散了。山风拂过，带着远处城镇的喧嚣，他忽然觉得，这样带她出来走走，确实是对的。
不必再困于“战神”的枷锁，不必再忧于“戾气”的隐患。就做褚璇玑，去见天地，去遇众生，去把这一世活得热气腾腾。
至于定坤剑，有她这份通透心性照着，戾气早晚会散。
前路漫漫，日光正好，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只留下清脆的脚步声，与剑囊里偶尔传出的、极轻微的剑鸣，在晨光里一路向前。
出了少阳山地界，昊辰停下脚步，指尖掐诀，周身泛起淡淡的灵光。“千里路程，御剑更快。”他转头看向褚璇玑，“你如今灵力已稳，试试？”
褚璇玑眼睛一亮，解下背后的定坤剑。剑刚出鞘，就有清越的剑鸣响起，剑身流转着莹白的光，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她握住剑柄，灵力顺着手臂注入剑身，定坤猛地向上一扬，带着她离地数尺。
“哎——”她慌忙稳住身形，脚下的剑身微微晃动，像踩在不安分的游鱼身上。
昊辰踏剑而来，与她并行，声音里带着笑意：“放松些，让灵力与剑气相合。”
褚璇玑深吸一口气，想起昊辰教过的心法，试着将心神沉定。清心咒的字句在心里默念，指尖的灵力渐渐与定坤的剑气相融，脚下的晃动果然平息了。她试着往前滑了寸许，顿时笑弯了眼：“成了！"
昊辰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剑身在他脚下稳如平地：“跟上。”
两道剑光一前一后冲上云霄。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的山川河流缩成了青绿交错的绸缎，村落集镇像撒在地上的米粒。褚璇玑起初还有些拘谨，飞了一阵便放了心，偶尔还敢借着定坤的势头，往前窜出老远，再回头朝昊辰挥挥手。
剑囊里的定坤似乎也被这天地辽阔感染，剑鸣里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些明快的调子。褚璇玑低头摸了摸剑身：“你也觉得畅快吧？多看看这人间，别总憋着股劲儿。”
昊辰御剑跟在她身后，见她与剑的气息愈发契合，眼底的欣慰又深了几分。从前战神佩剑时，定坤的剑气总是凛冽如寒霜，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如今跟着褚璇玑，竟也染上了几分烟火气的柔和。
飞至黄昏，天边燃着赤霞。昊辰示意她落下歇息，两人停在一座山巅的亭子里。山风穿亭而过，带着远处城镇的炊烟味。
“歇半个时辰，夜里赶路更顺。”昊辰取出水囊递给她，“你看那边。”
褚璇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下的城镇亮起了灯火，星星点点缀在暮色里，像落了一地的碎星。“好热闹啊。”她感叹道，“比少阳山亮多了。”
“人间便是如此，”昊辰望着那片灯火，语气平和，“有烟火，有生气，也有牵绊。”他顿了顿，看向褚璇玑，“你从前总说，想把日子过踏实了这人间的热闹，便是踏实的一部分。”
褚璇玑捧着水囊，看着山下的灯火，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以前总想着躲开剧情里的纷争，可此刻看着这真实的人间烟火，竟觉得哪怕只是路过，也该好好看看。
定坤剑靠在亭柱上，剑身映着天边的霞光，安安静静的，再没了往日的躁动。
半个时辰后，两道剑光再次冲天而起，融进渐深的暮色里。这一次，褚璇玑的剑稳了许多，偶尔还会借着月光，低头看看下方掠过的城镇、河流、田野。
昊辰看着她的侧影，见她眼里映着月色与灯火，鲜活得像要溢出来。他忽然觉得，或许带她出来，不止是为了定坤消戾，更是为了让她看看——这三界不止有天界的规矩、战神的枷锁，还有这样多值得驻足的人间景致。
夜风掠过，吹起两人的衣袂，剑光划破夜空，留下两道浅浅的光痕，一路向着昆仑墟的方向，静静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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