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沿岸的风,带着水汽的腥气,吹得晋莒联军的营寨猎猎作响。中军帐里,砚焚与王贲正对着地图推演,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昭阳这老东西,动作倒快。”王贲用手指敲了敲标记着楚江防线的位置,“探子回报,楚国这几日征了三万新兵,楚江城的城墙都加高了三尺,连渡口的木桥都拆了,摆明了是要跟咱们耗。”
砚焚指尖点在楚江城侧翼的“白沙洲”——那是片临江的滩涂,地势平坦,最适合骑兵展开。“耗不起。咱们粮草虽足,却经不起旷日持久的对峙。”他抬眼看向王贲,“得把他们引出来。”
“怎么引?”
“兵分两路。”砚焚在地图上划了道斜线,“你带晋军主力,往楚江城上游的‘黑石峡’移动,大张旗鼓地架设浮桥,装作要从那里强渡。昭阳老成,定会派重兵驰援。”他顿了顿,指尖落在白沙洲,“我带莒军和梅家兄弟,藏在这滩涂后的芦苇荡里。只要楚军分兵,白沙洲必然空虚,咱们就趁机拿下渡口,直插楚江城侧后。”
王贲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好主意!昭阳就算猜到是计,也得防着黑石峡——那地方水流急,真被咱们冲过去,他的防线就断了。”
李信在一旁补充:“属下可带五千骑兵,在黑石峡外围来回游弋,多插旌旗,让他们以为晋军主力全在那边。”
良正也道:“梅竹的斥候队可混入楚江沿岸的村镇,散播‘晋军粮草不济,要速战速决’的消息,让昭阳更信咱们急着进攻。”
计策既定,帐内众人却没立刻行动。王贲让人搬来酒坛,笑道:“忙活了这许久,正好趁这功夫歇口气。明日开战,总得让弟兄们养足精神。”
砚焚点头应了。于是,这一日的联军大营里,少了往日的肃杀,多了几分难得的松弛。晋军士兵在校场一角摔跤比武,李信的玄铁大剑被几个年轻士卒围着讨教,他也不藏私,握着剑柄演示起劈砍的诀窍;莒军那边,梅墨在给伤兵换药,梅火则带着几个工匠,叮叮当当修补着投石机的木臂,梅弦坐在芦苇荡边,拉着弓弦练习准头,箭尖总指着楚江城的方向。
砚焚与良正沿着楚江岸散步,江水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远处的楚江城里,隐约能看到加高的城墙上人影晃动,想必是昭阳在巡查防务。
“昭阳是员猛将。”良正望着对岸,“可惜生错了时候。”
“若生在太平年景,或许能做个保境安民的好将军。”砚焚弯腰拾起一块石子,扔进江里,激起一圈涟漪,“但如今,天下总要一统,他挡在前面,便是咱们的对手。”
夕阳西下时,炊烟在营寨里升起。晋军的伙夫杀了几头肥羊,莒军那边则炖了一锅鲜鱼汤,香气混着江风飘得很远。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没人谈论明日的战事,却都在无形中攒着劲。
王贲端着酒碗找到砚焚,两人并肩站在江堤上,望着落日将江水染成一片金红。“明日,就看咱们的了。”王贲仰头饮尽碗中酒。
砚焚也饮了酒,酒液入喉,带着微辣的暖意。他摸了摸腰间的“裂石”刀,刀鞘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明日,这柄刀,该再饮一次血了。
夜色渐浓,联军大营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江涛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楚江城的灯火在对岸亮起,像一串警惕的眼睛。双方都在等待,等待明日那场注定要改变天下格局的厮杀。而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