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皆是你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赵渊自己，都紧紧锁住镜中青儿的反应。

只见镜内，恢复容貌的青儿听到马天龙的夸赞，先是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赞叹。随即，她唇角礼貌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那是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带着感激与客气的微笑。

然后，她的目光——没有丝毫迟疑，更没有寻常女子被如此盛赞后的羞赧或欢喜停留——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迅速地、从马天龙身上移开了。仿佛他刚才那句赞叹，不过是拂过耳畔的一缕清风。她的全部注意力，已然回到了刚刚降临的四姐绿儿身上，眼中漾起真切的笑意与依赖，快步上前拉住绿儿的手：“四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大姐她们可好？”

那眼神的转换，清晰利落，泾渭分明。

【镜外·恍然与释然】

“嚯……” 鱼日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回是真的放松下来，他转向赵渊，拍了拍赵渊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虚惊一场”的庆幸，“赵兄，这下可以放宽心了！你看五妹那眼神，干净利索，半点黏糊都没有！这绝对绝对不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食神也缓缓颔首，捋须沉吟，目光睿智：“不错。面对异性如此直白热烈的容貌赞美，五妹的反应……过于平静和客气了。那微笑是礼数，是感激，却独独缺少了情爱中应有的悸动、羞怯，或是被特别在意之人赞赏时那份独有的欢喜。” 他看向众人，“这样的反应模式，恐怕渗透在他们相处的每时每刻。所以我们旁观时，会被马公子的恩义与付出所深深打动，却始终感觉不到两人之间有何暧昧情愫涌动。”

一直静静观察的金吒，此刻也低声道：“恩重如山，可另眼相待，可生死相托，却未必会心动。五妹待他，更像是一位可敬可靠的恩人兼友人。”

绿儿看着镜中自己将灵石交给五妹的画面，又看看身边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紧绷肩线已然微微松弛的赵渊，再瞅瞅脸色还有些发白的青儿，眼珠一转，忽然玩心大起。

她冲着悬浮的姻缘镜，清了清嗓子，带着笑意，故意大声道：“喂，镜子！老是放这些陈年旧账，看把我们五妹夫和五妹煎熬的！来点不一样的调剂调剂呗？” 她眨眨眼，“给我一个——我们青儿公主看‘真正爱人’时，该是什么眼神的片段！要那种……一眼就能让人骨头酥掉的！”

“四姐！” 青儿顿时大窘，脸颊飞红，“你胡闹什么！快别说了！”

众人也被绿儿这突如其来的“点播”逗乐，压抑许久的气氛终于活络起来，哄笑声在洞天内荡开。

姻缘镜镜面波纹一阵急促荡漾，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种“点播”请求。但很快，光华流转，景象果然切换——

【镜中·靖王府花园（初识不久）】 春色正浓，牡丹竞艳。青儿一身如水青裙，跟在步履沉稳、眉目清冷的靖王赵渊身侧。她看着他专注赏花的侧影，忍不住轻声问：“王爷就这么沉迷于道法么？”

赵渊驻足，目光从灼灼繁花上收回，落向遥远天际，声音清朗而坚定：“是。探寻天地至理，问道长生，做个逍遥神仙……乃是本王一直以来的梦想。”

青儿微微歪头，眼中闪过一丝灵动，声音轻快：“其实，人间也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呀。”

赵渊闻言，倏然转头，目光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那目光如古井投石，瞬间漾开涟漪，又似拨云见日，某种朦胧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生动的弧度，那弧度驱散了他眉宇间惯有的疏离。他故意环顾四周璀璨却无言的牡丹，眼神最终稳稳落回青儿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少年般的玩味，反问：“有吗？”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接。

青儿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他的注视，嫣然一笑，那笑容比满园牡丹更鲜活夺目：“有啊。”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神仙永恒的逍遥，却也是永恒的孤寂。所以呀，好多神仙都动了凡心，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赵渊眸光倏地一凝，牢牢锁住她，仿佛要透过她清澈的眼眸，看进她话语深处的真意。他轻声重复，像询问，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探寻与确认：“是吗？”

时光仿佛在那一刹那被无限拉长、凝滞。喧嚣褪去，繁花失色，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彼此眼中映出的身影。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目光无声的交缠、流转、探索，以及那悄然滋生、心照不宣的微妙共鸣。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几乎同时，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确定地，弯起了唇角。那笑容不再是客气，不再是试探，而是一种恍然的、温暖的、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微笑。

紧接着，镜中画面快速闪过几个片段——

书房外廊下，赵渊正与幕僚低声商议要事，神情专注冷峻。青儿静静立在稍远的柱旁，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追随着他的身影，仿佛她的世界只以他为中心。

月下庭院，赵渊负手望月，似在思索难题。青儿端着茶盏走近，未发一言，只将温热的茶杯轻轻放在他手边石桌上。赵渊察觉，回身，看到她，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两人相视一笑。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我在这里，一直都在。你无需回头确认，因我从未离开你的视野。你之所在，即我目光所及。

【镜外·暖流与明悟】

洞天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对比强烈、不言自明的眼神所触动。

赵渊怔怔地望着镜中那些他或许未曾留意、却被镜子忠实记录的瞬间。那些青儿凝视他的目光，穿越了镜面，穿越了时间，带着熟悉的温度，精准地落在他此刻的心上。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驱散了连日积郁的寒意与不安。青儿……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将那样专注而温柔的目光，只给予了他一人。无论前世如何错过，她的心，她的目光，她的爱意萌发，自始至终，遵循的都是她最真实的本心——向着他。

绿儿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本公主亲自‘点播’的，够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