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被巨大的阴霾笼罩,偌大的城墙层层叠叠,厚重的城门外还有门围着,清雪簌簌落在他的肩头,放眼这皇城尽是悲凉与孤寂。
谢淮安身后的皇帝,从未碰过那张龙椅,坐在殿上台阶,望着他缓缓走出皇殿,直到太监将殿门合拢。
他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脚下踩出印记,然后又被新的雪填埋。
他上了马车,一路通往宫城外,浩大的宫城内,他身影渺渺,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谢淮安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指腹轻轻擦揉,上面的纹路有被磨平的痕迹,时间久了,都摸出一个浅浅的坑。
“姐姐……佑我活到最后,我自会到地下见你。”
他的眼眶浮现出浓郁的执念和思念,指腹按压在玉佩上,指边都在发白。
好像真的到了地下,他这阴暗的心思也难以开口,只是压抑了这么多年,或许早就抛掉了那该死的羞耻心。
说出口的话,她会接受吗。
还是会勃然大怒,彻底厌弃自己。
那又怎样呢。
谢淮安的指尖微微颤动,手中的玉佩有了他的温度。
像他这种从小颠沛流离的人,脑子里除了仇恨,那一丝人性只留给了家人,很难想象自己动情是什么样子。
于他而言,情爱一事可有可无,还会成为自己的软肋和弱点,不够狠,就不能走下去。
只可惜,她的坟头草都和芦苇荡一样高了,再不会有人知晓他心底这一点柔软。
念到极致,竟然扭曲到生出一丝恨意,恨她为什么要离自己而去,恨她留自己一人,日夜思念,几乎癫狂。
马车一停,他将玉佩放回腰间。
“淮安,她跑了,我跟金吾卫那群人打起来,无心去追她。”
谢淮安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白衣蹭上了落雪,他伸手拍了拍衣袖,面色淡淡。
“无妨,她既然和白菀认识,就一定会出现的。”
叶峥双臂抱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她都和白菀是朋友了,刚才干嘛不直接救她。”
谢淮安微微扬眉,浅淡一笑。
“如果是我妹妹,我自然会亲自出手,不相关的人,她活下来就可以了。”
谢淮安推开眼前的院门,跨过门槛,小院简洁,这就是他们在长安的住处了。
“那人怎么样了。”
“放心,人已经劫持过来了,就是不太老实,饿了他几天。”
“嗯。”
两人踏入了院子,叶峥瞧他脸色不太好,快步跟在他身旁,“我可听见了,她说你一直等一个人,等谁啊,这世上除了你妹妹,还有谁值得你这么牵绊?”
谢淮安曲臂在腰间,微微侧过身,淡淡看了他一眼,“是你不行吗。”
叶峥紧皱着眉头,往后缩了缩身子,胡乱挥了挥手,“哎呀哎呀,两个大男人说这话干什么,真是肉麻死了,你快收回去!”
谢淮安轻笑一声,推开屋门,“她已经死了。”
“死了……?!那女人岂不是在骗你!不对,这种事我都不知道,她就是白菀的朋友,她怎么知道这件事?!”
叶峥察觉出不对劲,连忙开口问,“难道是你告诉白菀的?”
谢淮安摇了摇头,等两人进了屋内,关上了屋门,将外面的风雪彻底隔绝在外。
“是啊……她怎么会知道……”
他坐在桌子旁,抬手提起水壶,正要往杯子里倒水,被叶峥阻拦住,“别了,水都冷了,我去再烧点。”
“这个时间还有酒卖吗。”
谢淮安冷不丁来了一句,叶峥拿过茶壶的动作一愣,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我能搞来,不过你……确定?进了长安城处处要谋事,喝酒会误事吧。”
他没有应答,抬眸看向惊愕的叶峥,微微一笑,“麻烦了。”
言外之意,他真的要喝。
叶峥摸不着头脑,放下水壶,十分仗义的点点头,拉开门,给他丢下一句。
“等着,我去买酒回来,你自己别睡着了!”
“放心。”
谢淮安双手放在门边,望着叶峥匆匆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寒雪落在他的指尖。
可真冷啊。
“要一起喝点吗。”
他没有着急关门,而是双手撑着两扇门,静静地望着面前的落雪,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双眸微弯,笑得温柔。
而面前依旧空空,他站在那里,好像真的看到了一个人。
看到她端着酒壶,走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