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被太阳吸干时,玻璃罐里的紫贝壳突然“叮”地跳了一下,壳面的盐粒“33”竟褪成了浅灰,旁边的“+”却愈发清晰,像用海水描了遍。妹妹刚把木盆里的碎贝壳摆好,就听见民俗馆外传来“扑棱”声——还是那只送信的海鸟,这次嘴里叼着根芦苇杆,杆上绑着片银灰色的贝壳,壳上用墨色海泥画了个“34”。
“这数是越数越糊涂了。”老馆长笑着摇头,拐杖往沙地上一点,“四月初三,该去看海草了。”
初三的海草最嫩,会顺着潮水爬到沙滩上,像给沙粒裹了层绿纱。妹妹往浅湾走,红纹贝壳在兜里发烫,每走三步就轻轻震一下,像在打暗号。快到芦苇丛时,沙地上突然鼓起个小包,扒开一看,是个用海泥封着的陶罐,罐身上刻着螺旋纹,和旋螺壳、小木船的纹路如出一辙。
“是新埋的!”孩子们围着陶罐欢呼,妹妹刚把海泥敲开,就闻到股淡淡的酒香——里面装着半罐海菜酒,酒面上漂着片蓝布,布上绣的海鸥翅膀上,用金线绣了个极小的“34”。
红纹贝壳突然从兜里跳出来,落进酒罐,酒面立刻泛起层红光,像融进了血。她凑近一看,蓝布上的金线竟慢慢游走,把“34”改成了“3”,旁边还多出片海草图案,像在说“今日是初三”。
“是让我们喝吗?”最小的孩子踮着脚看,酒罐突然倾斜,倒出三滴酒在沙上,渗下去的地方竟冒出三株嫩芽,叶片上沾着盐粒,像刚从海里捞出来的海草。
往回走时,沙滩上的海草果然格外多,绿得发亮,草叶间缠着些细碎的贝壳,每个壳里都盛着一小滴露水,对着阳光看,能瞧见里面映着个小小的船影。妹妹捡起片最大的海草,发现草茎上用贝壳刻了行小字:“三十三加一,是去年的船,今年的帆。”
她突然明白,所谓的“34”,从不是简单的数字叠加,是去年的故事踩着今年的潮头回来了。就像这海菜酒,封着旧年的香,开罐时却混着新晨的露,一喝,便是两重时光的味。
傍晚收罐时,那只海鸟又飞来了,落在酒罐上,啄了口酒,突然“嘎嘎”叫了两声,衔着片新贝壳飞走了。贝壳落在展柜上,内侧用盐画了艘带帆的船,船尾拖着条长长的线,像串没写完的数字,也像条永远不断的念想。
妹妹把贝壳贴在日历旁,老馆长用毛笔补了行字:“旧岁帆未落,新年潮又生。”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酒罐里的红纹贝壳轻轻晃,像在应和。
她知道,明天的数字或许还会错,但那又何妨?就像潮水流淌从不错过时节,那些藏在数字里的惦念,早把新旧时光缝在了一起,只等着每个清晨,被露水轻轻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