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荣从娘家回到五皇子府时,永琪也正好刚从外回府,两人在府门外碰了个正着。
永琪以为又会和之前一样,面临欣荣的一顿冷嘲热讽,没曾娘她尽主动跟他搭话,言语间也没了往日里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回来了,辛苦了!”
欣荣伸手接过永琪手中的弓箭和猎物提在自己手里。
永琪不敢置信的看着欣荣,“你不是最不喜我出门狩猎吗?认为这是我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此刻,你为什么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以前是我狭隘了,我们既然成了亲,就应该互相体谅和扶持。我知道这段时间我过分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永琪看了眼欣荣终究没说其他什么,“先进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
永琪又从欣荣手里接过了猎物,“你一个女人家,拿不了这东西。”
永琪提着猎物先行踏入了府门,欣荣喜滋滋地跟在后面。心里想着,额娘说的果然没错。她跟永琪成亲以来,永琪还是第一次这么温柔的跟她说话呢。
愉妃看到永琪又提着猎物回来,欣荣还喜滋滋的跟在他后边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原本就沉着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瓷盏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震得周遭伺候的下人纷纷垂首屏息。
“都给本宫滚下去!”
愉妃将服侍的下人全都轰了下去,永琪不想跟愉妃有过多纠缠,便想离开。
“永琪!你给我站住!”
愉妃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目光死死盯着永琪手中的猎物,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整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在外游荡,皇家皇子的功课学业你抛到了九霄云外,朝堂政务你更是漠不关心,只围着这些野物打转,你告诉我,你何时才能有几分皇子该有的样子?!”
永琪脚步一顿,并未放下手中的猎物,垂眸立于厅中,却未曾低头认错,周身透着几分沉默的抗拒。
愉妃见状,火气更盛,视线猛地扫向一旁敛声屏气的欣荣,语气陡然严厉几分,满是斥责:“还有你,欣荣!你身为五福晋,执掌五皇子府中馈,首要职责便是规劝夫君走正途、立远志,可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
他整日沉迷狩猎,你不仅不加以阻拦,反倒喜滋滋地跟在身后纵容,半点福晋的本分都未尽到!我当初千挑万选,将你接入五皇子府,是盼着你能辅佐永琪,帮他稳固地位、收敛心性,不是让你陪着他一起荒废时光、破罐子破摔的!你若连这点本分都做不到,如何对得起五福晋的身份?”
欣荣被愉妃疾言厉色的训斥说得脸色发白,下意识攥紧了袖口,红着眼眶,满心的欢喜早已被这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浇得烟消云散,委屈又无措地站在原地,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口。
永琪看着欣荣泛红的眼眶和无措的模样,心头莫名一软,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抬眼看向愉妃,语气带着难得的坚定与反驳:“额娘,您别怪欣荣。狩猎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她从未纵容我,反倒这段时间一直体谅我、包容我,已经尽到了福晋的本分。
您不该这般苛责她,要怪就怪我,是我不愿被束缚,只想寻几分自在罢了。”
“你!你竟然为了她顶撞我!”
愉妃被永琪这番维护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永琪的鼻子,胸口剧烈起伏,“我苦心孤诣为你筹谋,盼你能有出息,你却半点不领情,反倒护着一个不懂规劝、只知纵容你的女人!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我的心血全都白费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愉妃踉跄着起身就要往旁边的柱子撞去,嘴里哭喊着:“我不如死了干净,省得看着你这般不争气,气坏了身子!”
“额娘!”
永琪脸色骤变,快步上前死死拽住愉妃的胳膊,力道大得指节都泛白,眼底翻涌着决绝与痛楚,声音沉得像淬了冰。
“额娘,儿子只拉您这一次。您若还执意要寻死,儿子便陪您一起!您该清楚,嫔妃自戕乃是宫规大忌,形同死罪,您若真有不测,即便皇阿玛念及父子情分有心放过我,我身背不孝之名,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毫无意义!”
愉妃被他这番狠话震得浑身一僵,哭喊的动作骤然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儿子,胸口的怒火被惊惶取代,指尖不自觉发颤。她从未想过要真的寻死,她只是想以此来拿捏永琪罢了。
永琪攥着她的手未曾松开,目光却缓缓转向身后的欣荣,眼底的决绝褪去几分,多了些许愧疚与不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缓和了些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欣荣,在这之前,我会即刻进宫求见皇阿玛,恳请他恩准我们和离。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是我与额娘的纠葛,不该拖累你,和离之后,你便能脱离五皇子府,不再受这些牵连,寻一条属于自己的安稳生路。”
欣荣猛地抬头,红着眼眶看着永琪,心头又是酸涩又是震动,原本的委屈早已被他这番话冲散,嘴唇轻轻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被喉间的哽咽堵住,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眶里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
愉妃回过神来,看着永琪眼底的决绝,又瞧着欣荣落泪的模样,只觉得气血翻涌,一口气没上来,眼前阵阵发黑,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指着永琪,声音嘶哑地哭喊:“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为了一个外人,你连自己的性命、前程都不要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厅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永琪依旧死死护着身后的欣荣,目光坚定地望着愉妃,没有半分退让,只一字一句道:“额娘,欣荣并不是外人。我也从不是逼您,只是不愿您用性命相胁,更不愿连累无辜之人。今日这话,儿子说到做到。
如果您还想死,儿子不会再拦。不管您是撞柱也好,还是其他上吊也好,随您心意。”
永琪说完便走到欣荣身边,“我马上进宫向皇阿玛请旨与你和离,我会把所有责任全揽到我身上。今生对不起你,如有来生但愿你不要再遇见我。”
欣荣听着永琪的话,突然觉得心如刀割。她以为她对他没有感情的,才会跟额娘说那样的话。可现在,她竟然会心痛,会不想离开他。
欣荣猛地抬手抹掉眼泪,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望着永琪,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我不答应和离!”
她上前一步,紧紧攥住永琪的衣袖,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执拗与认真,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却半点不掩眼底的赤诚:“永琪,自嫁给你的那天起,我便是你的妻子,是爱新觉罗·永琪明媒正娶的福晋。古人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我嫁了你,便要与你同担风雨、共渡难关,断没有在你身陷纠葛时转身离开的道理。”
她转头看向跌坐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愉妃,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却满是不容置喙的态度:“额娘,今日之事,我知道您是为了永琪好,可您有没有想过永琪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皇阿玛又真的是那么好忽悠的吗?您动了宸贵妃娘娘,您绝不会有活路。”
说完,她重新将目光落回永琪身上,指尖微微用力,攥得更紧了些,眼底满是恳切与坚定:“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也无需为了护我而请旨和离。往后不管是风雨飘摇,还是安稳顺遂,我都会守在你身边,永远都是你的妻子,永远都是爱新觉罗·永琪的福晋,此生不渝。”
她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打破了厅内的死寂。永琪浑身一震,低头望着掌心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与坚定的力道,眼底的愧疚与决绝渐渐褪去,涌上几分动容与酸涩,喉间微微发紧,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愉妃坐在地上,听着欣荣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拍着地面哭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让你嫁进府来!”
欣荣却像是没听见愉妃的责骂,只一瞬不瞬地望着永琪,眼底满是笃定:“能陪着你,便不算受苦。此生我既嫁给了你爱新觉罗·永琪,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绝不会离开你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