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的心脏像是被那沉默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他上前一步，声音干涩：“梧桐，随我回秘境，你的灵源……”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冰冷的嗤笑打断。

“回你的秘境？继续做你那笼中的金丝雀？还是等着被你那所谓的神力彻底‘净化’？”炽焰踏前一步，暗金瞳孔中魔焰跳动，毫不掩饰讥讽与敌意，“玄宸，百年了，你除了把她藏起来，还能做什么？”

他转向梧桐，语气强势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切：“女人，跟老子回魔渊！你那身力量，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最好的掌控！老子现在有的是力量护着你！谁再敢动你一分，老子灭他全族！”

梧桐依旧闭着眼，毫无反应，仿佛早已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

玄宸脸色冰寒：“魔渊煞气冲天，只会加速她体内黑暗本源的侵蚀！炽焰，你若真为她好，便该立刻离去！”

“放屁！你以为老子还是百年前那个被你轻易镇压的废物吗？”炽焰周身魔威再次升腾，与玄宸的神力在空气中激烈碰撞，溅起无声的能量火花，“今日，老子一定要带她走！”

眼看冲突再起——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突兀地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

是云逸。

他竟然悠悠转醒，艰难地睁开浑浊的双眼。剧烈的空间转移和能量冲击几乎撕碎了他凡人的躯体，此刻每呼吸一口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片诡异的黑白神树，掠过对峙的玄宸与炽焰，最终，落在了离他最近、那个闭目沉默、浑身湿透的银发女子身上。

没有震惊，没有恐惧。那双苍老的眼中，只有一种经历了极致痛苦后的、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

记忆的封印，在那场强行空间转移和能量冲击下，似乎彻底松动了。所有被遗忘的、被抹去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回归。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极其虚弱、却异常温和的笑意。

“……原来……不是梦啊……”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垂暮之人的气若游丝，“也好……能再看你一眼……也好……”

他的目光缓缓移开，望向这片破碎的、陌生的、神魔对峙的天地，眼中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疲惫与……了悟。

“这里……不是我等凡人……该来的地方……”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这一生……能遇见……已是侥幸……”

他再次看向梧桐，眼神慈和得像是在看一个迷路许久、终于归家的孩子。

“……丫头……别再……为难自己了……”

话音渐渐低弱下去，他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缓缓黯淡。支撑着他最后一口气的执念仿佛终于消散，头颅无力地偏向一侧，呼吸渐渐停止。

那抹温和而释然的笑容，却永远凝固在了他苍老的脸上。

他死了。

以一种最平凡、最脆弱的方式，死在了这片神魔的战场，死在了他曾倾心爱慕、又间接因他而命运陡转的女子面前。

没有惊天动地，只有无声的凋零。

雨，彻底停了。

旷野的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

梧桐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滚烫地滴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她依旧没有睁眼，没有去看那具失去生息的躯体。但周身那死寂的气息，却仿佛因这一滴泪，而泛起了一丝细微的、却令人心悸的涟漪。

玄宸默默看着云逸安详的遗容，又看向梧桐那无声垂泪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指尖微动，一股柔和的神力溢出，将那具凡人的尸身轻轻托起，净化了污渍，使其显得更加安宁。

“尘归尘，土归土。”他低声吟诵，准备将其送回人间故土安葬。

“哼，倒是死得干净。”炽焰冷哼一声，语气依旧硬邦邦，但看着梧桐那滴眼泪，眼底的暴戾却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只是烦躁地别开了视线。

就在玄宸的神力即将包裹住云逸遗体的那一刻——

一直沉默如同石雕的梧桐，却忽然动了！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云逸那已经冰冷僵硬的手腕！

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玄宸和炽焰同时一怔！

“梧桐？”玄宸蹙眉。

梧桐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所有的迷茫、痛苦、悲伤仿佛都被那滴泪水冲刷洗净，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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