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旧书与第一重梦
苏晚在图书馆角落发现那本烫金封皮的旧书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深秋的雨打落,黏在玻璃上,像一张张潮湿的鬼面。书脊上没有书名,只有一行模糊的篆字,她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封皮,指腹就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留下个淡红色的小点,转瞬就消失了。
“同学,闭馆时间到了。”管理员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老式钟表的沙哑回音。苏晚赶紧把书塞进帆布包,怀里还抱着刚借的《民俗异闻录》,书页间夹着的银杏书签,是上周在学校后山捡到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黄。
回到宿舍时,室友林溪正对着镜子贴面膜,看到她浑身湿漉漉的,皱眉道:“你去哪了?下这么大雨还往外跑,手机也不接,我还以为你被淋成落汤鬼了。”
“去图书馆找资料,碰到本奇怪的书。”苏晚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刚想打开旧书,指尖却又传来熟悉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书里“拒绝”被触碰。她揉了揉手指,把书推到抽屉最里面,“可能是太旧了,明天再看看。”
当晚,苏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雨还在下,敲在玻璃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有人在轻轻敲门。她迷迷糊糊间,突然闻到一股檀香——不是宿舍里香薰的甜腻味,是带着尘土气息的、老旧寺庙里的味道。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青石板路上。路的尽头是一座朱红色的门楼,门楣上挂着块发黑的匾额,上面写着“渡魂馆”三个大字,字缝里嵌着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门楼两侧的灯笼没有烛火,却泛着青白色的光,照亮了门旁的对联:“三更渡鬼不渡人,午夜邀魂不邀生”。
“姑娘,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后传来,带着檀香的冷意。苏晚刚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青石板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门楼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个穿玄色长衫的男人。
男人很高,肩背挺得笔直,墨发用一根白玉簪固定着,垂在身后。他的皮肤白得像宣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是淡青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像是浸在冷泉里的黑曜石。他手里端着个乌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盏青瓷茶杯,茶水泛着诡异的碧绿色,飘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和苏晚夹在书里的那片,一模一样。
“这是‘引魂茶’,喝了就能看见馆里的‘客人’。”男人把托盘递到她面前,指尖碰到茶杯时,苏晚清楚地看到,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泥垢,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苏晚攥紧衣角,指节泛白。她明明在宿舍睡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阴森的地方?
“我是这渡魂馆的馆主,旁人都叫我‘沈倌’。”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念一段刻在骨头上的台词,“这里是渡魂馆,专门渡那些‘走不了’的魂。姑娘能来,是因为你身上有‘引魂物’——那本旧书,还有你夹在书里的银杏书签。”
苏晚心里一紧,想起图书馆里那本烫金封皮的旧书。她刚想追问,沈倌突然侧过头,望向路的尽头,眼神变得警惕:“快喝,‘夜游魂’要来了,没喝引魂茶,它们会把你当成‘新客人’。”
话音刚落,青石板路的尽头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女人的啜泣声,越来越近。苏晚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端起茶杯,闭着眼睛喝了一口——茶水入口是苦的,咽下去后,喉咙里却泛起一股腥甜,像是血的味道。
她猛地睁开眼,瞬间看清了周围的“东西”:青石板路上站着十几个模糊的人影,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没有脸,最前面的女人穿着破旧的连衣裙,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手里攥着半块银杏叶,正是上周在学校后山“失踪”的女学生!
“你看到了?”沈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冷意,“这些都是被困在这里的魂,有的是被‘引魂物’勾来的,有的是……死在馆里的。现在,你要么跟我进馆,找出勾你进来的原因,要么留在这里,变成它们的‘同伴’。”
苏晚看着那些向她伸出的、冰冷的手,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攥紧口袋里的银杏书签,跟着沈倌走进了渡魂馆。
馆内比外面更阴森,走廊两侧的房间都挂着黑色的门帘,门帘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沈倌领着她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推开门,里面摆着一张梨花木桌,桌上放着那本烫金封皮的旧书,还有一盏和刚才一样的青瓷茶杯。
“坐下吧。”沈倌指着桌旁的椅子,“这书是十年前一个女学生留下的,她和你一样,也是被银杏书签勾来的,最后……没能走出去。”
苏晚坐在椅子上,指尖碰到旧书的封皮,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手指,旧书的封皮上,慢慢浮现出一行血字:“找银杏,救我,救你”。
“这是什么意思?”苏晚抬头,却发现沈倌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门帘外传来女人的啜泣声,越来越近,像是就在门口。
她赶紧拿起旧书,想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却发现书页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也翻不开。就在这时,口袋里的银杏书签突然发烫,烫得她手指发麻。她掏出书签,看到书签上慢慢浮现出一张人脸——是那个失踪的女学生,她的眼睛里流着血,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苏晚凑近听,终于听清了——“后山银杏林,第七棵树,下面有……”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一阵冷风灌进来,吹得旧书“哗啦”一声翻开。苏晚抬头,看到沈倌站在门口,脸色比之前更白,嘴唇变成了青黑色,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匕首上还滴着暗红的液体。
“你不该看的。”沈倌的声音变得尖锐,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现在,你也走不了了。”
苏晚吓得抓起旧书,转身就往门外跑。她刚冲出房间,就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是那个失踪的女学生!她的脸贴在苏晚的脸上,冰冷的皮肤带着雨水的湿意,嘴里念叨着:“陪我吧,陪我留在渡魂馆……”
“不要!”苏晚尖叫着推开女学生,拼命往前跑。走廊两侧的门帘都被掀开了,无数只冰冷的手向她伸来,抓她的衣服,扯她的头发。她看到沈倌拿着匕首,在后面追,匕首的寒光越来越近。
就在匕首快要碰到她后背的时候,苏晚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铃声——是她的闹钟!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闹钟还在床头“叮铃铃”地响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湿了,手指上还残留着被针扎的痛感。
“做噩梦了?”林溪揉着眼睛坐起来,“刚才你喊得好大声,我还以为你被鬼抓了呢。”
苏晚没说话,赶紧摸向抽屉——那本烫金封皮的旧书还在,只是封皮上没有血字,也没有篆字,像是一本普通的旧书。她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银杏书签,书签还是凉的,没有发烫,也没有浮现人脸。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苏晚安慰自己,把旧书和银杏书签放进帆布包,“今天还要去后山拍民俗作业,得赶紧起来。”
可她没注意到,帆布包的角落,沾着一丝暗红的泥垢——和沈倌指甲缝里的泥垢,一模一样。而宿舍窗外的梧桐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只乌鸦,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她的窗户。
苏晚收拾好东西,背着帆布包走出宿舍。她不知道,那个叫“渡魂馆”的地方,那个青脸的沈倌,还有那些冰冷的“客人”,根本不是梦。而她口袋里的银杏书签,已经悄悄把她的“魂”,勾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