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带着炸火车的小队一走,营地仿佛瞬间空了一大半,只剩下风声穿过山谷的呜咽,比以往更加清晰刺耳。
艾斯特伦没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她独自坐在指挥位置,面前摊着瓦伦缇诺整理的人员名单和物资记录,独眼低垂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卢卡斯和洛维拉的死扎得她坐立难安。不把那个藏在影子里的间谍揪出来,下一个牺牲的,不知道会是谁。
维奥莱特·拉尔金虽然因为哥哥雷蒙德去执行危险任务而担心。她帮着艾米整理所剩无几的药品,嘴里不停地小声念叨着,与其说是对艾米说,不如说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
“…太奇怪了,艾米,你不觉得吗?青竹哥在城里藏得那么好,怎么突然就…还有洛维拉,她明明那么小心…”她拿起一捆绷带,又放下,眉头紧锁,“我记得…我记得有一次,好像是上次转移前,我听到赫博特,就是那个平时不太爱说话,负责后勤的赫博特,他跟人抱怨,说瓦伦记录的物资数量不对,少了点东西…当时我没在意,可现在想想…”
艾米停下手里的动作,冷静地看向维奥莱特:“他具体说了什么?跟谁说的?”
维奥莱特努力回忆着:“好像是说……少了些电线,还是电池什么的…他跟…跟谁说来着?对了!是跟老约翰!就是之前牺牲的那个老约翰!”她猛地想了起来,“当时老约翰还笑他斤斤计较,说可能是路上颠掉了……”
艾米的眼神锐利起来。老约翰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赫博特…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懦弱的赫博特?
两人转头,看见屿不知何时靠在了旁边的岩壁上。她手里把玩着一片保存完好的荷叶,神色淡漠,那双颜色有些奇异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过她们。
“屿?你知道什么?”艾米问道。屿在队里是个特殊的存在,医术不错,但性子别扭,很少主动与人交流,永远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屿用荷叶轻轻扇了扇风,似乎很讨厌空气中弥漫的潮湿感:“上次,你们不是弄回来一点磺胺吗?数量不多。我清点的时候,发现少了两小包。”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我谁也没说,就想看看。结果,第二天,我看到赫博特偷偷摸摸地把一样东西塞进了他自己的铺盖卷下面。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但那个大小……哼。”
维奥莱特倒吸一口凉气。偷藏药品?这在游击队里是极其严重的行为,尤其是在药品如此紧缺的情况下!
艾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但她很谨慎:“只有你看到?没有证据。”
屿耸耸肩,把荷叶收进怀里:“信不信由你们。我只是觉得,一个总是抱怨物资,又可能手脚不干净的人,值得留意。”她说完,似乎不想再多待,转身就走,留下艾米和维奥莱特面面相觑。
艾米立刻找到了艾斯特伦和瓦伦缇诺,将维奥莱特和屿提供的线索说了出来。
瓦伦缇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慌忙翻出之前的物资记录本,手指颤抖地指着:“是…是的!确实有一次清点,少了些电线和小块电池!我当时以为是运输途中遗失的……赫博特确实来问过我…还有磺胺!我记得屿后来确实跟我说过数量有点对不上,但当时太乱,我没深究……”
“赫博特…”艾斯特伦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她回忆着这个人的样子,总是低着头,不太合群,分配任务时也没什么怨言,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如果他是鼹鼠,那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现在怎么办?”瓦伦缇诺紧张地问,“直接抓起来审问?”
“打草惊蛇。”艾斯特伦否定道,“艾文他们正在执行任务,不能有任何意外。万一他还有同伙,或者有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她沉吟片刻,对瓦伦缇诺说:“你,假装继续整理文件,重点核对所有经手过赫博特的物资记录,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纰漏,但要做得自然。”又对艾米说,“艾米,你和维奥莱特留意赫博特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有没有试图单独离开营地,或者接触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但不要盯着看,自然点。”
她最后看向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迪斯蒂:“迪斯蒂,你……”
迪斯蒂抬起眼眸,平静地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她的潜入和监视能力,是队里最强的。
营地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表面维持着日常的运转,但每个人都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别人。
维奥莱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甚至故意大声和几个伤员说话,但心脏却跳得飞快。她想起哥哥雷蒙德离开时坚定的笑容,想起洛维拉曾经没心没肺地塞给她一朵野花……她紧紧攥住了拳头。
必须把这个害虫揪出来!为了“青竹”,为了“信风”,也为了所有还在战斗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