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席卷后宫的“故衣”风波,最终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戛然而止。
没有废黜,没有赐死。
只有一道将莞贵妃甄嬛禁足于碎玉轩的冰冷旨意。
皇帝终究还是没能对这个曾爱入骨髓的女人,施以最后的狠手。可这种不杀不废、不闻不问的冷暴力,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窒息,像一把钝刀,缓缓切割着人的意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位曾经惊艳后宫的明珠将在碎玉轩中无声耗死时,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再次炸响——禁足中的甄嬛,竟平安诞下一女。
皇帝亲赐名“绾绾”,小字“胧月”。
月色朦胧,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其意凉薄,如淬了冰的针,扎在人心上。
然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
产后仅仅三日,那个身体尚极度虚弱的女人,竟拖着病体,亲笔写下了一道折子,递至养心殿。
折子上只有八个字,却字字千钧:
自请出宫,修行祈福。
她要去的地方,正是那座埋葬了她前半生所有屈辱与苦难的甘露寺。
消息传至养心殿,皇帝捏着那封因主人虚弱而字迹微颤的折子,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脸上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面具,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混杂着余怒、羞恼,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与刺痛。
他比谁都清楚,甄嬛此去,便是亲手斩断了与他们之间所有的尘缘。
最终,朱笔落下,批下一个沉重无比的“准”字。
甄嬛离宫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消息传到钟粹宫时,方淳意正用着午膳。
她听着小厦子的禀报,夹着水晶肴肉的筷子在空中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将食物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她懂。
这是甄嬛在绝境中,用一种最惨烈、也最决绝的方式自救。
碎玉轩早已不是庇护所,而是一座能将她骨血里最后一点心气都消磨殆尽的华丽坟墓。
唯有离开这个伤心地,离开那个让她心死的男人,她才有一线生机。
也才能,为将来的归来埋下火种。
“小厦子。”她咽下食物,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如刀,“备一份厚礼,送去碎玉轩。再传话给方平,莞贵妃此去甘露寺,路途艰险,所有护卫人手,务必安排得滴水不漏,绝不容有任何闪失。”
“奴才遵命。”
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慰都苍白无力。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最后关头,倾尽所有,为那个女人铺平前行的路,为她点亮一盏能照透这深宫黑暗的长明灯。
离宫前夜,子时。
紫禁城沉入最深沉的梦乡,白日的喧嚣褪尽,只剩清冷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宫墙殿瓦上。
碎玉轩内死一样的寂静。
宫人早已遣散殆尽,唯有槿汐与浣碧在昏暗如豆的孤灯下默默收拾行囊,灯影幢幢,将殿内映照得如同鬼蜮。
甄嬛一身素净衣衫,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木雕,僵坐在窗前。
她望着窗外墨一般的夜色,眼神空洞麻木,仿佛与这冰冷的黑夜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