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闹铃还没响，我已经盯着天花板数到第三十七只绵羊。额角的创可贴被蹭得卷了边，薄荷味混着梦里的雪松气息，在鼻腔里反复横跳。
手机屏幕亮着那条陌生短信，宋体字在黑暗里像排尖刺。我摸出枕头下的耳塞塞进耳朵，却还是听见隔壁宿舍传来的钢琴声——音乐学院的宿舍楼永远不缺练早功的卷王，可今天那串琶音总像是在敲我的神经。
“可怡！再不起要迟到啦！”
室友掀我被子时，我正把严浩翔那方绣着“Y”字的手帕叠成小方块。丝质面料滑溜溜的，像他说话时尾音里藏着的笑意，我赶紧把它塞进书里压好，抓起面包就往地铁站冲。
浩乐娱乐的新人培训在十七楼，电梯门打开时，我正好撞见昨天那个送甜点的女生。她换了条香槟色连衣裙，看见我手里攥着的培训手册，突然嗤笑一声：“原来真是新人啊，我还以为是严总的朋友。”
“我叫喻可怡，是……”
“知道了，”她抬手拨了拨卷发，钻石耳钉在灯光下晃眼，“我是林薇薇，影视部的。以后在公司见了面，记得叫我薇薇姐。”
她说话时，身后走过两个抱着文件的实习生，路过我们身边时脚步明显放慢了，眼神在我和林薇薇之间来回瞟。我攥着手册的手指收紧，突然想起经纪人王姐说的话：“娱乐公司里关系复杂，少说话多做事准没错。”
培训室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大多是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既兴奋又紧张的神色。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拿出笔记本，就听见后排有人窃窃私语：
“看见没？就是她，昨天在严总休息室待了快一小时。”
“不会吧？她才多大啊，看着跟高中生似的。”
“小声点，没看见林薇薇刚才那脸色吗？听说她追严总追了半年了……”
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替我打圆场。
培训老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讲起公司规章制度来头头是道，可我的注意力总被手机屏幕吸引。那条陌生短信像块石头压在心里，我点开号码想回拨过去，却发现显示“无法接通”。
“下面我们欢迎严总来讲几句。”
掌声响起时，我猛地抬头，正好撞进严浩翔看过来的目光里。他今天穿了件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比昨天在练歌房里多了几分疏离感。他的视线在我额角的创可贴上停顿了半秒，才移开目光看向众人。
“浩乐不养闲人，”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清晰得像冰棱，“不管你们以前多优秀，进了这里，就得从基础做起。”
他说话时没带任何情绪，可我总觉得他的目光时不时往我这边飘。林薇薇坐在第一排，频频回头朝我投来示威似的眼神，嘴角却挂着标准的微笑，好像刚才在电梯口的挑衅只是我的错觉。
“新人每周要完成二十小时的声乐训练，十小时的形体课，”严浩翔翻着手里的文件夹，突然念出我的名字，“喻可怡，你的作曲课加时，每周五下午跟我走。”
整个培训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我身上。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我攥着笔记本的手心全是汗，脑子里嗡嗡作响——跟他走？去哪里？
“严总，”林薇薇突然站起来，声音甜得发腻，“作曲课需要额外辅导吗？我认识音乐学院的教授，可以帮忙引荐……”
“不用。”严浩翔打断她，目光落在我身上，“她的风格特殊，我亲自带。”
他说完就合上文件夹，转身朝门口走去。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中午十二点，练习室等你。”
培训结束后，我被林薇薇堵在了楼梯间。她靠在扶手上，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着我的手册：“喻可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严总是什么身份？你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别痴心妄想了。”
“我没有……”
“没有？”她突然逼近一步，香水味呛得我后退，“那他为什么偏偏带你上作曲课？昨天在休息室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不小心弄脏了地毯……”
“呵，”她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扯掉我额角的创可贴，“装什么清纯？这创可贴是他给你贴的吧？告诉你，严总的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
创可贴被扔进垃圾桶的瞬间，我看见自己额角的小伤口在她眼里映出狼狈的影子。楼梯间的窗户没关，风灌进来掀起我的衣角，像只受惊的鸟。
“让开。”
严浩翔的声音突然从楼梯上方传来，林薇薇的脸色瞬间白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杯咖啡，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严总，我……”林薇薇慌忙整理了下头发，试图挤出笑容。
“我的员工，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严浩翔走下两级台阶，把手里的咖啡递给我，“冰美式，加了奶。”
我接过咖啡杯，指尖触到他的温度，烫得赶紧缩回手。林薇薇咬着嘴唇，眼圈突然红了：“浩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提醒她……”
“提醒什么？”严浩翔的声音更冷了，“提醒她你追了我半年都没结果，所以见不得别人离我近一点？”
林薇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转身踩着高跟鞋跑了，楼梯间回荡着她慌乱的脚步声。我握着咖啡杯，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她就是那样，别放在心上。”严浩翔的语气缓和了些，目光落在我额角的伤口上，“怎么弄掉了？”
“我……”
“算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片新的创可贴，还是印着小蝴蝶的那种。他伸手想替我贴上，我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暗了暗，把创可贴塞进我手里：“自己贴。十二点，别迟到。”
练习室的镜子能照出整面墙的影子，我站在镜子前练发声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看。严浩翔坐在钢琴前翻乐谱，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侧脸的轮廓比海报上更柔和。
“这里气息不稳。”他突然开口，指尖在琴键上弹出个长音，“再来一次。”
我深吸一口气，刚唱到高潮部分，就听见他说：“停。”
“怎么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镜子里的我们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影子把我完全笼罩住。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和昨天的雪松味不一样。
“唱歌不是喊口号，”他的手轻轻落在我腰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过来，“这里要用力，稳住气息。”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像番茄。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就在我腰间轻轻按着，动作专注得像在调整乐器的弦。
“感觉到了吗？”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点低沉的共鸣，“再来一次。”
这次我唱得格外稳，尾音落下时，他突然松开手，退开一步：“不错。”
我转过身，正好看见他耳尖有点红。他赶紧低头去翻乐谱，假装没看见我的目光：“下午有节舞蹈课，我让王姐给你安排了……”
他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马嘉祺”的名字，他接起电话时，语气瞬间变得轻快：“喂？嗯，在公司……晚上聚餐肯定到，别忘了把耀文那小子带上……”
挂了电话，他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看见我在看他，突然轻咳一声：“时代少年团的成员，以后会经常见面。”
“我知道，”我小声说，“我以前听过你们的歌。”
他挑了挑眉：“哦？喜欢哪首？”
“《朱雀》。”我脱口而出，又赶紧低下头，“我觉得……你写的那段rap特别好。”
他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是那种眼睛弯起来的笑，和海报上冷冽的样子判若两人：“眼光不错。”
练习室的门被推开时，我们俩都吓了一跳。王姐探进头来：“严总，喻可怡，该去舞蹈室了。”
她的目光在我们之间转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长：“可怡啊，严总可是很少亲自带新人的，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去舞蹈室的路上，王姐偷偷告诉我：“林薇薇是影视部的一姐，家里背景硬，你以后尽量别跟她起冲突。”
“我知道了。”
“还有啊，”王姐压低声音，“你没发现吗？严总今天戴的耳钉，跟昨天在休息室掉的那只不一样了。”
我愣了一下，想起那枚银色的蝴蝶耳钉还被我藏在书里。舞蹈室的音乐声越来越近，我突然看见林薇薇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个首饰盒，正把一枚蝴蝶耳钉递给严浩翔，脸上带着委屈的表情。
而严浩翔的左耳，空荡荡的。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书里那枚冰凉的耳钉仿佛在发烫。王姐推了我一把：“快进去吧，舞蹈老师等着呢。”
舞蹈室的镜子映出我茫然的脸，当老师喊“准备”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着，又是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心林薇薇，她的哥哥是林氏集团的太子爷，去年把一个得罪她的新人雪藏了。”
镜子里，我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是严浩翔。他靠在把杆上，眼神沉沉地看着我手里的手机，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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