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山林间风声低咽，穿行于枝叶之间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某种无人倾听的心事。穆思南独坐在山前破败的祀堂前，手中一盏青瓷灯静静燃烧，幽蓝的火光不随风摇曳，这是灵归使者用以引路的“归魂灯”。
他指尖轻触那枚玉制面具，触感冰凉如秋水，却隐约透出一丝温润的气息，仿佛蕴藏着某种未曾言明的秘密。
“她可不是寻常的妖。”慕荷懒懒地坐在残垣上，脚丫轻轻晃动着。“气息干净得很，没有沾染半点红尘怨气，反倒像……被谁护着长大的。”
穆思南没有回应，视线停留在灯焰之上。忽然，那火苗微微一跳，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一个小女孩站在灯影边缘，低垂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你来了。”穆思南的声音低缓而柔和。
白㪉缓缓抬起头，脸上的面具已经摘下，露出稚嫩未脱的面容。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怯意，却隐隐藏着一丝倔强。
“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她声音细弱蚊鸣，“我只是……太想找到他了。”
“伊恒？”穆思南问。
她猛地抬头，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你……知道他？”
穆思南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知道这村子五十年前的事。洪水来得突然，冲垮了整条山谷。活下来的人不多，能活到今天的人更少。”
白㪉的肩膀微微塌下，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但他还活着。”穆思南忽然说道，“我在城里的医院见过一位老人，病重昏迷，却在梦里喊着‘小羽’。”
小女孩猛然抬头，眼中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夜空中骤然升起的星辰。
“真的？他还……记得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你，”穆思南凝视着她，“但我知道，他从未忘记那只被他救下的小鸟。”
白㪉怔住了，眼眶渐渐泛红。她低下头，声音轻得仿佛要被风吹散：“我本是一只雏鸟，父母死于洪水，我孤零零地飞，饿得连翅膀都抬不起来……是他，每天送我吃的，还给我搭了个草窝……他说，‘你要好好活下来’。”
她抬手用力抹去眼角的湿润，倔强地扬起脸：“所以我也要好好活着，找到他，我要报恩。”
慕荷悄悄别过头，指尖轻轻点了点眼角。
穆思南站起身，轻纱在夜风中微微飘扬：“若你真想见他，我可以帮你一程。但你要记住——如果他已经不复当年，如果他已经不记得你，你当如何？”
白㪉沉默良久，最终低声说道：“那我也要见他一面，哪怕他看不见我，听不见我，我也要站在他面前，说一句‘我回来了’。”
穆思南凝视她片刻，终是轻轻叹息：“好。”
他抬手，归魂灯的火焰骤然明亮，将三人的身影映照得清晰分明，照亮了前方的路。
夜风拂过，残破的祀堂前，只剩下一盏青瓷灯静静燃烧，仿佛为一段即将终结的执念，点亮最后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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