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笼罩在铅灰色的雨云下,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陆辰轩站在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
他没有抽,只是任由那点猩红在指尖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眼底深处跳动的、冰冷的火焰。
林芷溪那条「鱼,上钩了」的短信,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但很快被更深的算计覆盖。
她做得很好,比他预期的还要好。那种恰到好处的脆弱、动摇和最终的“妥协”,完美地迷惑了苏雨晴。
他的小猫,在关键时刻,伸出了利爪,也学会了伪装。
但这还不够。苏雨晴和陆明哲的网已经张开,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让林芷溪“消失”,以此作为打击他的致命一击。
那他就将计就计,给他们一场盛大的“告别”。
办公桌上的加密通讯器亮起红灯,发出轻微的震动。陆辰轩掐灭烟蒂,转身按下接听键。
“陆总,”
一个经过处理的、低沉的声音传来,“‘货物’已经安全转移,所有痕迹清理完毕。‘诱饵’布置完成,符合您的要求。”
“鱼群反应?”陆辰轩的声音平静无波。
“一号目标(陆明哲)很兴奋,加大了与境外账户的联系频率,似乎在筹备资金。”
“二号目标(苏雨晴)频繁接触‘信使’,催促行动。”
“三号目标(陆鸿振)暂时没有异常动向,但监视到其助理私下约见了两位与遗嘱案相关的旧法官。”
陆辰轩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很好,都在按他预料的剧本走。
陆明哲急着变现,苏雨晴急着赶人,而他那位好父亲,在观望,也在暗中为自己可能的退路铺路。真是,一家人各怀鬼胎。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等‘信使’给出最终‘路线’和‘时间’,立刻收网。”他下达指令。
“明白。”
通讯切断。办公室重新陷入沉寂,只有窗外隐隐传来的闷雷声。
陆辰轩走回办公桌后,打开一个上了三重密码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
袋子很轻,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复印件,和一份只有几页纸、却盖着绝密印章的调查报告。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和那个叫顾延之的男人,与之前收到的匿名照片角度不同,这张里的两人笑得更加灿烂无忧。
而调查报告的结论,用冷静客观的笔触写着:经反复核实与基因比对,陆辰轩与陆鸿振生物学父子关系确认无疑。当年相关医疗记录存在人为涂改痕迹,疑似为制造疑点。
顾延之于照片拍摄后次年车祸身亡,死因存疑,与陆家无直接证据关联。
他盯着那份报告和照片,眼神幽深。这才是真相,他早已查明的真相。
苏雨晴和背后之人抛出的所谓“证据”,不过是利用母亲一段无疾而终的旧情和某些被篡改的边角料,精心编织的谎言。他们想用这个谎言,从内部摧毁他。
可惜,他们低估了他,也低估了他身边的人。
他将文件袋锁回保险柜,目光落在桌面上林芷溪上次落在这里的一只普通发卡上。
银色的,很简单,甚至有些廉价,与这间办公室的奢华格格不入。他拿起来,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眼底的寒冰悄然融化了一瞬。
再等等,很快,这一切就该结束了。他会给她,也给自己,一个彻底清静的未来。
医院里,林芷溪的“表演”在继续。
她按照陆辰轩的指示,在苏雨晴再次“关心”的来电中,语气更加惶惑不安,反复提及对父母弟弟安全的担忧,对陆辰轩“复杂身世”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迷茫。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种想走又不敢走、舍不得又不得不舍的矛盾,将一个被吓坏、被离间、左右摇摆的年轻女孩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苏雨晴果然上钩,在电话里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并“不经意”地透露,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条“安全稳妥”的离开路线——
后天下午,有一趟前往南方的长途客运,用的是假身份,沿途有人接应,最终会抵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滨海小城,那里会有新的身份和足够她一家人安稳度日的资金。
“林小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苏雨晴的声音充满蛊惑,“趁辰轩哥哥还没彻底察觉,趁陆明哲还没下一步动作。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再慢慢想清楚以后的路。现在,保命要紧。”
林芷溪在电话这头,声音带着哽咽和最后的“挣扎”:“……好。后天下午,是吗?我需要准备什么?”
“什么都不用带,免得引人怀疑。人到就行,其他的,我都会安排好。”
苏雨晴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轻松和得意,“记住,下午三点,城西客运站,B区12号检票口,会有人举着‘接林小姐’的牌子等你。”
“错过这班车,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了。”
挂断电话,林芷溪脸上的惶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她将通话内容一字不差地转述给陆辰轩。
陆辰轩的回复很快,只有一句话:「知道了。按计划,你去。」
他让她去。不是真的离开,而是作为最后的诱饵,将苏雨晴和陆明哲安排的人手,引出洞来。
林芷溪握着手机,手心微微出汗。说不紧张是假的。
这是一场实打实的冒险,她将独自面对未知的接应人,踏入对方精心安排的“撤离路线”。
虽然陆辰轩保证会在暗中布下天罗地网,确保她的绝对安全,但万一呢?万一出现纰漏……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正在复健散步的父母。
父亲已经能慢慢行走,母亲气色也好了很多。弟弟今天打来视频电话,说学校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为了他们,也为了陆辰轩,更为了自己……这场险,值得冒。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后天,下午两点五十。
城西客运站人流熙攘,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廉价的香水味。
林芷溪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运动套装,戴着帽子和口罩,背着一个简单的双肩包,混在人群中,朝着B区12号检票口走去。
她心跳如擂鼓,面上却竭力保持平静,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按照陆辰轩的安排,他的人应该早已混在旅客和工作人员中,但她无法准确识别。
B区12号检票口前,果然站着一个穿着车站工作人员制服、举着“接林小姐”牌子的中年男人。
男人相貌普通,眼神有些游离,不断看着手表,显得有些不耐烦。
林芷溪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压低声音:“我是林芷溪。”
男人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点点头:“跟我来,车快开了。”
他转身,领着林芷溪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向一辆停在较偏位置、看起来半旧不新的长途大巴。
就在林芷溪即将踏上大巴台阶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几个原本看起来像是普通旅客的男人,突然从不同方向疾步靠近,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
其中两人瞬间制住了那个“工作人员”,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向旁边一辆早已等候的黑色商务车。另外几人则呈保护姿态,迅速围拢到林芷溪身边。
“林小姐,别怕,我们是陆总的人。”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男人低声快速说道,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甚至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只有几个离得近的旅客投来诧异的一瞥,很快又被人流淹没。
林芷溪被迅速护送到另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里。车子立刻发动,驶离客运站。
“怎么样?”林芷溪摘下口罩,急切地问。
“人抓住了,正在审。大巴车检查过,没有问题,是正常的客运班车。但接应的人身上搜出了这个。”
副驾驶上的男人递过来一个用证物袋装着的、一次性手机和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纸条上是一个邻市的仓库地址。
“陆总判断,他们真正的转移地点不是滨海小城,是这个仓库。客运站只是第一道幌子,如果顺利,他们会在这里将您‘转交’给另一批人,再秘密运往仓库。如果出现意外,比如现在,”
男人语气冷静,“接应的人被捕,他们会立刻启动备用计划,很可能直接放弃仓库,或者销毁证据。”
林芷溪的心沉了下去。苏雨晴和陆明哲果然狡猾,留了不止一手。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陆辰轩。
“芷溪,”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紧绷后的松弛,“你没事吧?”
“我没事,很安全。”
林芷溪赶紧回答,“他们抓住了接应的人,但可能只是个棋子,真正的转移地点是另一个仓库……”
“我知道。”
陆辰轩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仓库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了。苏雨晴和陆明哲,现在应该接到消息,开始狗急跳墙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寒意:“好戏,才刚刚开始。你直接回家,等我消息。”
陆氏集团大楼,顶层会议室。
一场临时召集的高层会议正在进行,气氛却诡异得近乎凝滞。
长桌一端,陆辰轩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
另一端,陆明哲脸色铁青,眼神阴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几位董事和高管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就在刚才,陆辰轩抛出了一份足以让陆明哲万劫不复的证据——
他与境外空壳公司勾结,挪用集团项目资金,数额巨大
指使他人对城西商铺进行纵火未遂(证据链虽未完全闭合,但指向性明确)
以及,试图绑架、非法拘禁集团重要人员家属(林芷溪)的详细计划和通讯记录。
铁证如山。
陆明哲起初还想狡辩,但在陆辰轩甩出的录音、转账记录、以及那个在客运站被抓的“工作人员”的初步口供面前,所有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额头渗出冷汗,看向陆辰轩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难以置信。他没想到,陆辰轩的动作这么快,这么狠,直接掀了桌子!
“陆明哲,你还有什么话说?”陆辰轩合上文件夹,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这是诬陷!是伪造!”
陆明哲猛地站起来,指着陆辰轩,面目狰狞,“陆辰轩,你为了独吞陆氏,不惜伪造证据陷害亲弟弟!爸!各位董事!你们要相信我!”
会议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陆鸿振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显然已经知晓了部分情况,目光在剑拔弩张的两个儿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陆辰轩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辰轩,这是怎么回事?”陆鸿振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父亲,证据都在这里。”
陆辰轩将文件夹推过去,语气平静,“陆明哲涉嫌严重经济犯罪和危害公共安全,我已经报警,并提请董事会立即罢免其一切职务,冻结其名下所有资产,配合警方调查。”
“你!”
陆明哲目眦欲裂,“陆辰轩!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定了吗?我告诉你,我手里也有你的把柄!”
“你那个宝贝林芷溪,现在恐怕已经在去‘安全屋’的路上了吧?可惜,那条路,不太平!”
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暗示林芷溪已被他们控制。
陆辰轩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对着会议室的大屏幕按了一下。
屏幕亮起,出现的不是预想中的财报或图表,而是一段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里,正是林芷溪所在的那辆灰色轿车内部,她安然无恙地坐在后座,对着镜头,甚至还轻轻挥了挥手。
紧接着,画面切换,是那个被抓的“工作人员”垂头丧气的审讯画面,以及一队人马突入某个郊区仓库、控制现场、起获大量文件箱和电脑设备的画面。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陆辰轩看着陆明哲瞬间惨白的脸,声音冷得像冰,“你的‘安全屋’,警方已经接管了。里面那些关于父亲‘遗嘱’的‘有趣’文件,想必法官会很感兴趣。至于林芷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鸿振和诸位董事,最后定格在陆明哲扭曲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她是我陆辰轩认定的人。动她,就是动我。而你,显然没听懂这句话。”
陆明哲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
陆辰轩不仅破了他的局,还反手将了他最致命的一军——
那些藏在仓库里的,不仅有他挪用资金的证据,更有他精心收集的、关于当年遗嘱篡改的某些“线索”和伪造文件,原本是用来关键时刻威胁陆鸿振和陆辰轩的,现在,全成了他的催命符。
陆鸿振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看着屏幕上仓库的画面,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陆明哲,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寒意。
他知道,陆辰轩这次是动了真格,而且,手里掌握的东西,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报警吧。”陆鸿振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按公司章程和法律办。”
大局已定。几位董事纷纷附和,看向陆辰轩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这个年轻人,不动声色间,就将一场足以颠覆集团的危机和内部毒瘤,一并清理了。
陆辰轩微微颔首,不再看瘫软如泥的陆明哲一眼,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这场战斗,他赢得干净利落。
然而,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不是平时用的那部,而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另一部加密电话。
他脚步一顿,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个时候,谁会打这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个没有储存、却依稀有些印象的境外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雌雄莫辨的机械声音,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陆总,恭喜你,清理门户,大获全胜。不过,游戏还没结束。”
陆辰轩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声音继续说道,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你抓了陆明哲,找到了仓库,是不是觉得自己掌控了一切?可惜,你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还在我们手里。”
陆辰轩的心猛地一沉,语气却依旧冰冷:“什么东西?”
“你母亲,写给顾延之的,那封真正的……绝笔信。”
机械音慢悠悠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想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吗?想知道你母亲临死前,到底托付了什么吗?”
“明天中午十二点,市中心广场‘时光’咖啡厅,一个人来。带上‘晴雨山庄’和陆氏集团5%的股权转让协议。否则……”
声音顿了顿,笑意更浓,也更冷:
“否则,我不介意让这封精彩的信,出现在明天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标题我都想好了——‘陆氏总裁生父之谜:亡母绝笔揭露惊天秘密’。你觉得怎么样,陆总?”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陆辰轩站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阴沉的天幕,紧接着,闷雷滚滚而来。
暴风雨,果然还没有过去。暗处的那只手,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爪牙。
而对方索要的筹码——“晴雨山庄”和5%的陆氏股权,恰恰是陆鸿振刚刚“赠予”苏雨晴、以及陆明哲一直觊觎的核心利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刚刚解决了陆明哲和苏雨晴,真正的猎人,却在这个时候,亮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