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依旧是那缕吝啬的阳光，依旧是脚踝上冰冷的触感。
蓝天画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眼神空洞。昨夜的屈辱和挣扎，如同噩梦后的余烬，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片焦土。愤怒的火焰燃烧殆尽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麻木。
胃里空荡荡的，传来一阵阵钝痛，提醒着她昨天近乎自虐般的绝食。但比起身体的不适，心灵的枯竭更让她感到无力。
反抗？像昨天那样歇斯底里的挣扎，除了换来更强势的镇压和更深的屈辱，还有什么意义？凯风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在这个由他一手掌控的牢笼里，她的任何反抗都如同蚍蜉撼树，可笑且徒劳。
她缓缓坐起身，链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低头看着那圈冰冷的金属，它已经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痕。或许，很快就会变成更深的印记，就像凯风在她人生中强行烙下的这个污点一样。
门外准时响起了敲门声，是阿珍。
任何人A蓝小姐，早餐来了。
蓝天画没有像昨天那样沉默或拒绝。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落在窗外，仿佛没有听见。
阿珍像往常一样开门进来，将托盘放在小圆桌上。今天的早餐是西式的，煎蛋，培根，烤吐司，还有一杯鲜榨橙汁。香气依旧诱人。
阿珍摆放好餐具，看了一眼床边沉默的蓝天画，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
任何人A蓝小姐，先生……先生很关心您的身体
任何人A您多少吃一点吧。
关心？蓝天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那种扭曲的“关心”，她消受不起。
但这一次，她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她只是继续沉默着。
阿珍见她没有激烈的反应，稍稍松了口气，又道：
任何人A先生吩咐，如果您觉得闷，卧室的书架上有一些书可以看。
任何人A或者，您想看电视的话，遥控器在床头柜上。
看书？看电视？在这个连基本自由都被剥夺的地方，这些消遣听起来多么讽刺。他是在试图用这些微不足道的“恩惠”来安抚她，让她慢慢习惯这个囚笼吗？
蓝天画依旧没有回应。
阿珍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动静，便恭敬地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房门落锁的声音，依旧清晰。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蓝天画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许久。胃部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伴随着一阵阵眩晕。
她知道自己很饿，身体需要能量。但拿起那些食物，仿佛就是一种对自身意志的背叛。
可是，不吃不喝，又能撑多久？最终虚弱倒地，然后任由他摆布吗？那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甚至更糟。
一个微弱的念头在她死水般的心底泛起：活下去。
不是屈服，而是保存体力。活下去，才有可能等到转机，才有可能……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虽然微弱，却让她冰冷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盘早餐上。煎蛋的边缘焦黄，吐司烤得恰到好处。
挣扎了许久，她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了小圆桌旁。链子在她身后发出拖沓的声响。
一口，两口……
过程机械而艰难，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沙砾。但她没有停下。她吃光了煎蛋和培根，吃掉了半片吐司，喝掉了那杯橙汁。
胃里被食物填充的感觉，驱散了一些眩晕，但也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算不算是一种妥协？算不算是向他的囚禁低头？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当前的绝境下，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做的、看似消极实则积极的选择——保存自己。
吃完早餐，她走到书架前。书架很大，塞满了各种书籍，从文学名著到经济金融，甚至还有一些时尚杂志，种类繁杂，似乎是为了迎合各种可能的喜好。他倒是“考虑周全”。
她随手抽出一本厚厚的世界名著，走回沙发坐下。翻开书页，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思绪飘忽不定，时而回到过去无忧无虑的时光，时而坠入眼前绝望的深渊。
一整天，她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这种静止的状态。要么坐在沙发上看书（虽然什么都没看进去），要么站在窗前，望着那片可望不可即的自由天空。午餐和晚餐送来时，她不再拒绝，而是沉默地吃完。对阿珍的任何问话，她都报以沉默。
她将自己封闭了起来，用一层冷漠和麻木的外壳，包裹住内里汹涌的痛苦和不安。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凯风晚上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女孩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目光却空洞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身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光晕。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即碎。脚踝上的链子，在暮色中泛着幽冷的光。
阿珍在他进门时，低声汇报了今天的情况：
任何人A蓝小姐今天进食了
任何人A也看了会儿书，但……一直没说过话。
凯风挥了挥手，阿珍躬身退下。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走到沙发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投下大片阴影。
蓝天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这种彻底的忽视，比昨日的激烈反抗，更让凯风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他宁愿她对他哭，对他闹，至少那证明她还在意他的存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她的灵魂已经抽离，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他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因他的重量而凹陷。他伸出手，想碰触她柔软的发顶，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然而，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蓝天画猛地偏开了头，避开了他的接触。
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清晰的排斥和冷漠。
凯风的手僵在半空，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有风暴在凝聚。他不喜欢她这样，非常不喜欢。
凯风画儿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
凯风看着我
蓝天画置若罔闻，目光依旧固执地停留在书本上，尽管那页书她已经“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无声的较量在两人之间蔓延。
凯风盯着她苍白而冷漠的侧脸，看着她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长睫毛。他忽然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轻易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蓝天画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蓝天画低呼一声，手中的书掉落在了地毯上。她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被强行压下的冷漠所取代。
凯风抱着她，大步走向餐厅。她的身体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分量，让他心头那股烦躁感更甚。他把她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主位。
晚餐已经摆好，比她那份要丰盛得多。
他没有再像昨晚那样强行喂她，而是拿起了自己的餐具，开始用餐。动作优雅，举止从容，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晚餐。
凯风吃饭
他命令道，目光却落在面前的餐盘上，没有看她。
蓝天画看着自己面前那份精致的食物，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优雅进食、却掌控着她一切的男人。沉默了几秒，她最终还是拿起了叉子。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凯风吃了几口，状似无意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凯风沙曼今天给你家打了电话。
蓝天画握着叉子的手猛地一紧，心脏骤然狂跳起来。曼曼！爸爸妈妈！他们发现不对劲了吗？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凯风，眼中终于不再是死寂的麻木，而是燃起了急切的光芒。
凯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哼一声。果然，只有提到外界，才能让她有反应。
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凯风我让人告诉她，你跟我去南部的度假别墅散心了
凯风信号不好，过几天就回去。
一瞬间，蓝天画眼中刚刚燃起的光，如同被冷水浇灭，迅速黯淡下去。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他连借口都编得如此天衣无缝！沙曼和家里人会相信吗？也许会，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凯风是那个稳重可靠的世交之子，是商业帝国的年轻阎王，他有什么理由伤害她呢？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蓝天画你……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蓝天画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凯风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才抬眼看向她。他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凯风等到你习惯，等到你接受，等到你的世界里……只剩下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习惯？接受？蓝天画只觉得一阵反胃。她怎么可能习惯这种失去自由的生活？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扭曲的关系？
她低下头，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刚刚因为外界消息而泛起的一丝涟漪，迅速平息。心湖，再次变成了一潭死水，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绝望。
她默默地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事物，味同嚼蜡。
晚餐后，凯风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蓝天画则回到了卧室，依旧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两人隔着一道敞开的门，却仿佛隔着整个银河系。
夜深了，凯风合上电脑，走进卧室。他看到蓝天画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显得不安而脆弱。
他站在她面前，凝视了她良久。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苍白的脸上，那颗泪痣显得格外清晰。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动作比之前轻柔了许多，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脚踝上的链子，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凯风在床边站了许久，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熟睡的容颜。烦躁、占有、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在他眼中交织。
最终，他转身，走向了卧室里的另一张沙发。他没有离开这个房间，而是选择在沙发上和衣而卧。
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一个在柔软的床上，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一个在冰冷的沙发上，被内心的执念囚禁。
这一夜，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死水之下，是否真的再无波澜？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