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离开后不久，霍雨浩在昊天宗的短暂停留也到了尾声。
临行前，牛天单独将他唤至偏厅。
这位昊天宗主的神色比往日更加沉肃，屏退左右后，他直视着霍雨浩的眼睛，缓缓道出了一件“关乎舞桐性命”的隐忧。
“舞桐她……身患一种罕见的隐疾，深入本源，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但一旦发作或遇到特定契机，便有性命之危。”
牛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沉重。
霍雨浩的心瞬间揪紧，脸色骤变：“什么？！舞桐她……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吗？”
他急切地上前半步，声音都微微发颤。
牛天看着他毫不作伪的焦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但语气依旧平稳：“有，世间有一株仙品药草，名为‘相思断肠红’，此物乃是至情至性之花，需以真心心血浇灌，方有可能摘取，据古老记载，它是治愈舞桐这种隐疾的唯一希望。”
“相思断肠红……”
霍雨浩低声重复，将这个名字死死刻在心里，他没有追问隐疾的具体细节，也没有怀疑这消息的真伪——事关唐舞桐的安危，他宁可信其有，他只是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如铁：“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找到它。”
告别时，唐舞桐尚不知晓这番对话，她只当是寻常的暂别，虽有不舍，却笑着挥手，叮嘱他路上小心，约定史莱克再见。
霍雨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那明媚的笑容印在心底，转身离去时，背影比来时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决绝。
目送霍雨浩的身影消失在山门外的云雾中，泰坦才皱着眉，走到牛天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困惑与不满：“大哥，你胡诌什么呢？小桐哪来的什么要命的隐疾？还有‘三’……他为什么要我们这么说？这不是骗那小子吗？”
牛天示意他噤声，目光依旧望着霍雨浩离开的方向，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这是‘三’的意思，他说……这是对未来女婿的一道考验，看他是否真的愿意为了小桐，去搏那万中无一的可能，我们，照做便是，就当……是为了小桐的将来。”
“考验？”
泰坦眉头拧成了疙瘩。
“可那相思断肠红是那么好取的吗？传说摘花之时要经历剜心之痛，心神稍有动摇便是功亏一篑，甚至反噬自身！万一那小子真出了事……”
“你以为‘三’会不考虑这些吗？”
牛天打断他，眼神深邃。
“那孩子的背景，远比我们看到的深，单是那个凋零，其气息之深邃，已然超越了寻常半神，而她对战你我时，游刃有余，根本未尽全力，能与这等存在牵扯甚深，霍雨浩这小子……恐怕也并非池中之物，‘三’如此安排，自有其深意，或许，这相思断肠红，考验的不只是真心，也是能力与命数。”
泰坦沉默了，想起昨日被完全碾压的无力感，以及凋零那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力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话是这么说……可小桐要是知道了我们合起伙来骗她，还把她当幌子去考验那小子，肯定会气得跳脚吧？”
“所以。”
牛天转过身，看向泰坦，语气不容置疑。
“这件事，绝不能让小桐知道，在她面前，这就是真的‘隐疾’，一切，为了她好。”
泰坦重重叹了口气，没再反驳，只是眉宇间依旧凝聚着化不开的忧虑。
日月帝国，明德堂。
交换生的日子在充实的学业与暗中积累中飞快流逝，转眼便到了归期。
“终于……结束了！”
霍雨浩在自己的宿舍里，将最后一件个人物品塞进行李，忍不住对着空气挥了挥拳，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到熟悉的环境，见到熟悉的人了！
兴奋之余，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那里原本佩戴着一个看似朴素、实则内有乾坤的手镯，此刻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灵光尽失，几乎化为凡铁，这是朝给他的一件护身之物，兼有防护之能，但在之前一次遭遇中严重损毁。
他尝试了多种在明德堂学到的修复方法，甚至暗中请教过伊莱克斯，都收效甚微，这手镯的炼制手法和核心符纹远远超出了当前斗罗大陆的魂导体系，近乎宣告彻底报废。
“也不知道朝姐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霍雨浩摩挲着手镯冰凉的裂痕，低声自语，心里有点打鼓，朝虽然从未对他严厉过，但这毕竟是她的赠物。
收拾好心情，他离开宿舍，径直来到镜红尘的办公室。
“说吧，特意找我，有什么事？”
镜红尘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一件精巧的金属构件，头也不抬地问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霍雨浩站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晚辈的恭敬与一丝离别的不舍：“堂主，感谢明德堂这段时间的悉心教导，让我获益匪浅，临别之际，我想略表谢意。”
说罢，他动作轻柔地摘下左手腕上那布满裂纹的手镯，轻轻放在镜红尘面前的桌面上，裂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但手镯本身古朴的造型和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奇异波动，仍显示出它的不凡。
紧接着，他指尖魂力微闪，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件造型略显厚重、线条流畅的魂导射线枪，同样放在桌上。
“这是我结合所学，自行设计制作的一件五级充能式魂导射线枪，虽然等级不高，但结构和能量回路上有一些个人想法，或许能给您提供一点不同的思路。”
镜红尘的目光终于从手中的构件移开，先扫过那件设计确实有亮点的五级魂导器，并未多做停留。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那枚破损手镯上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近乎另一套体系的魂导技艺，即便破损，其研究价值也无可估量。
他抬起眼，锐利的目光看向霍雨浩，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了然的意味：“……你想要什么？”
霍雨浩腼腆地笑了笑：“堂主果然了解我。”
“废话。”
镜红尘轻哼一声，指尖点向那枚手镯。、
“光是这件东西，即便残破至此，也远非寻常九级魂导器可比，再加上你这件颇有巧思的作品……直说吧，小子，你想要什么交换？只要别太过分，看在你这‘心意’的份上，我可以考虑。”
他清楚霍雨浩的机灵，绝不会做亏本买卖。
“那么……”
霍雨浩早有准备，流畅地报出了一长串稀有金属的名称和所需的量级，其中不乏几种在日月帝国也管控极严、价格高昂的战略储备材料，粗略估算，其总价值几乎抵得上一件日月帝国正规列装的九级魂导器核心部件。
镜红尘听着，脸上的平静逐渐维持不住，当霍雨浩报出最后一种材料时，他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你@#！你以为明德堂是你家仓库吗？！这些东西加起来，跟直接要一件九级魂导器有什么区别？！”
霍雨浩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表情，叹了口气：“哎……既然堂主觉得为难，那就算了，我还是把我的小礼物收回去吧，毕竟都是心血……”说着，他作势就要伸手去拿回手镯和魂导枪。
“等等！”
镜红尘几乎立刻喝止，身体都微微前倾，那魂导射线枪他确实不怎么稀罕，但那枚破损的手镯……里面蕴含的可能是一条全新的魂导技术路线！这对任何有志于攀登魂导巅峰的魂导师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脸色变幻，内心激烈斗争了几秒，最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妥协：“百分之五十！我只能给你清单上总量的一半！这是底线！”
“成交！”
霍雨浩立刻应下，笑容灿烂，哪有半分刚才的“遗憾”。
镜红尘看着他瞬间变脸，这才猛然醒悟——这小子从一开始要的就是这个数！之前的漫天要价，根本就是等着自己砍价！那副作势要收回东西的姿态，也是以退为进！
“你——！”
镜红尘指着霍雨浩，一时气结，这才发觉自己完全被这滑头的小子绕进了他的节奏里，偏偏那手镯的诱惑实在太大，让他明知是套也不得不钻。
霍雨浩保持着无害的笑容，心里却松了口气，用一件无法修复的旧物和一件练手作品，换取大量急需的稀有金属，这笔买卖，值了。
至于堂主的那点憋闷……反正自己要走了。
交易达成，霍雨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明德堂。
身后，镜红尘拿起那枚布满裂痕的手镯，对着灯光细细察看，眼中光芒闪烁，早已将刚才那点被算计的不快抛到了脑后，完全沉浸在对未知技艺的探索欲中。
“回去得好好跟朝姐解释手镯的事……可千万别让她生气。”
霍雨浩一边跟随史莱克的队伍登上返程的魂导飞船，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
在仙琳儿和言少哲的带领下，为期数年的交换学习终于画上句号，当魂导飞船稳稳降落在史莱克学院熟悉的广场上时，踏上故土的那一刻，霍雨浩才真正有种“回来了”的踏实感。
言少哲特意走到霍雨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罕见的赞许之色：“这几年，辛苦你了，雨浩。也多亏了你。”
霍雨浩明白院长指的是什么。
在日月帝国的日子里，他利用一切机会，凭借精神探测的隐蔽和模拟魂技的伪装，小心翼翼地将大量魂导器的设计思路、结构图纸、乃至一些工艺细节，通过秘密渠道源源不断地送回史莱克。
几年积累，已逾千份，虽然这些资料远不足以立刻抹平两方在魂导器领域的巨大鸿沟，但无疑为史莱克、为原属斗罗三国点亮了一盏指路的灯，节省了无数自行摸索的时间。
“这是我应该做的，院长。”
霍雨浩挠挠头，神色认真起来。
“在魂导器方面，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这些只是开始。”
“嗯。”
言少哲点点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但你做出的贡献，学院不会忘记，海神阁的宿老们已经一致通过决议，破格准许你，进入海神阁。”
“我？真的可以吗？”
霍雨浩眼睛一亮，海神阁是史莱克真正的核心与圣地，能进入其中，不仅意味着无上的荣誉，更代表着他真正被学院最顶尖的力量所接纳和认可。
“自然是真的。”
言少哲肯定道，但随即，他脸上的赞许迅速褪去，被一种沉重而哀伤的神情取代，声音也低了下去。
“但是，雨浩，别急着高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必须告诉你。”
霍雨浩的心猛地一沉，言少哲语气中的悲恸是如此明显，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什么事，院长？”
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眼神紧紧盯着言少哲。
言少哲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句话需要极大的力气：“穆老……他，走了。”
“穆老？！”
霍雨浩如遭雷击，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不会的……院长，您是不是弄错了？我离开的时候，穆老他老人家明明……”
那个慈祥又睿智，在海神阁给予他诸多指点，如定海神针般守护着史莱克的老人，怎么会……
“是在你们离开后不久发生的。”
言少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缓缓讲述，“一个自称为‘圣灵教’的邪恶组织，突然对学院发动了袭击，他们实力极强，出现了数位超级斗罗，甚至……还有一位极限斗罗。”
霍雨浩的呼吸屏住了。
“那是一场恶战。”
言少哲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惨烈。
“穆老……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最强的敌人，护住了学院核心，但那一战，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生命本源，击退强敌后不久，穆老便……安然仙逝了。”
“圣灵教……”
霍雨浩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拳头死死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股混杂着巨大悲痛与滔天怒火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冲撞，那个总是温和微笑着、给他讲述大陆秘辛、教导他修炼之道的老人，竟然是被这些藏头露尾的邪徒逼至陨落！
泪水无法控制地涌上眼眶，又被霍雨浩死死忍住。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言少哲的手再次按上他的肩头，这次传递来的，是沉重的力量与同病相怜的哀伤。
“穆老的离去，是学院无法估量的损失，但他守护了史莱克的根基，这笔血债，我们铭记在心，雨浩，你现在是海神阁的一员了，肩上的责任更重，化悲痛为力量，连同穆老的那一份，一起走下去。”
霍雨浩用力点头，抬起头时，眼中虽仍有水光。
站在史莱克广场上，初闻噩耗的沉重尚未完全散去，言少哲的话又将霍雨浩拉回了现实的学院节奏。
“你就先在海神阁住下吧，房间已经为你安排好了。”
言少哲的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温和。
“对了，你的师兄师姐们，之前给你报名了一项学院活动，过几天就开始，别忘了参加。”
“活动？”
霍雨浩一愣，思绪从穆老的悲痛中暂时抽离，随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笃定道：“一定是三师兄给我报的吧！”
这种事，除了那位唯恐天下不乱、尤其爱“关照”小师弟的徐三石，还能有谁？
言少哲闻言，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近乎促狭的笑意，摇了摇头：“不止他一个，当时贝贝他们几个都在场，可是抢着要给你报的名。”
“大师兄也在？！”
霍雨浩这下真的惊讶了，贝贝向来稳重靠谱，居然也会参与这种“坑”师弟的行列？
“嗯。”
言少哲肯定地点点头，看着霍雨浩脸上变幻的神色，眼中笑意更深。
霍雨浩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警惕心大起：“嘶……不对啊院长，三师兄胡闹也就算了，连大师兄他们都掺和……他们该不会是合伙给我弄了个什么……‘惊喜’恶作剧吧？”
回想起以往被师兄师姐们联手“关照”的经历，他背后有点发凉。
言少哲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嘛……你自己去问问他们就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不再给霍雨浩追问的机会，转身朝着海神阁的方向走去，留给霍雨浩一个带着几分“好自为之”意味的背影。
霍雨浩独自留在原地，看着言少哲离开的方向，又想到那几个“热心”过头的师兄师姐，心里那点因为进入海神阁的喜悦和对穆老的哀伤，都被一股即将面对未知“活动”的忐忑和狐疑给冲淡了些。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挠了挠头。
“看来……得先去找三师兄‘谈谈心’了。”
一边嘀咕着，他一边也迈开步子，朝着内院弟子通常活动的区域走去，准备去揪出“元凶”，弄清楚那个所谓的“活动”到底是个什么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