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联赛前的最后一个周五，天空积着灰蒙蒙的云。放学铃响了三分钟，江溯才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教室里空了大半，沈怀舟站在门口，指尖转着钥匙圈，金属扣撞出细碎的声响。
“下雨了。”沈怀舟望着窗外突然倾泻的雨幕，“你带伞了？”
江溯拉上书包拉链：“没。”
“我带了。”沈怀舟从书包侧袋抽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不过很小。”
伞确实小，撑开后勉强遮住两个人，但必须紧挨着。江溯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雨水的潮湿气息。沈怀舟把伞往他那边倾斜，自己的右肩很快淋湿了一片。
“喂。”江溯碰了碰他胳膊，“伞挪过去点。”
沈怀舟没动：“你比较怕冷。”
江溯愣住——他是怎么知道的？上次体育课换衣服时随口抱怨过一句，这人居然记住了？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世界被隔绝成狭小的穹顶。走到校门口时，沈怀舟突然停下：“自习室还开着，要不要去刷最后一套模拟题？”
江溯看着他被雨淋湿的肩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自习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管理员大爷在打盹，老旧的空调发出嗡嗡声。沈怀舟从书包里掏出两套打印的卷子，递给他一套：“四十分钟，计时开始。”
江溯刷题很快，但做到倒数第二题时卡住了。一道复杂的几何证明，辅助线怎么都画不对。他烦躁地转着笔，余光瞥见沈怀舟已经写完，正托着腮看窗外雨景。
“看什么看？”江溯没好气。
“看你什么时候问我。”沈怀舟转过脸，眼睛亮得像雨洗过的玻璃，“这题需要做条中位线。”
他凑过来，铅笔在江溯的草稿纸上轻轻一划。距离太近，发梢蹭过江溯的脸颊，痒痒的。江溯盯着那道突然清晰的辅助线，忽然发现沈怀舟的睫毛很长，垂眼时像两把小扇子。
“懂了没？”沈怀舟抬眼看他。
江溯猛地后退，铅笔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懂了。”
“那继续。”沈怀舟坐回原位，却把椅子往他这边挪了半寸。
四十分钟到点，两人交换卷子批改。江溯错了两道选择，沈怀舟全对，但最后一道大题用了更繁琐的解法。
“这里，”江溯指着他的步骤，“用余弦定理能省三步。”
沈怀舟恍然大悟地挑眉，接过江溯的红笔改错。指尖相触时，江溯发现他手背上有道新鲜的划痕，渗着血丝。
“手怎么了？”
“刚才撑伞被树枝刮的。”沈怀舟不在意地甩甩手，“没事。”
江溯从书包里翻出创可贴——自从认识沈怀舟，他习惯性带着这个。撕包装时有点笨拙，沈怀舟安静地看着，突然说：“你耳朵又红了。”
“热的。”江溯把创可贴拍在他手背上，力道没控制好，沈怀舟轻轻“嘶”了一声。
“故意的？”沈怀舟笑着控诉，却用贴好创可贴的手拍了拍他头顶，“谢了。”
雨停了，路灯亮起来，积水映着碎光。两人走到分岔路口，沈怀舟把伞塞给江溯：“你拿着，我家近。”
江溯看着他还湿着的肩线：“明天还你。”
“嗯。”沈怀舟走出几步，又回头，“联赛加油。”
“你也是。”江溯握紧伞柄，金属杆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他看着沈怀舟跑过马路，白衬衫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到对面时，沈怀舟突然转身，双手拢在嘴边喊了句什么。雨后的街道太吵，江溯没听清，只看见他眼睛弯弯的，像落进星星。
那天晚上江溯刷题到很晚，最后一道几何题他画了三条辅助线，其中一条是沈怀舟教他的那种。睡前他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伞柄里有块巧克力，补给怕冷的人。」
江溯拆开伞柄的塑料盖，果然摸到一颗裹着锡纸的黑巧。糖纸被体温焐得微热，他拆开咬了一口，苦得皱眉，却慢慢笑了。
——后来江溯一直没问，沈怀舟那晚隔着马路到底喊了什么。就像沈怀舟也没说，他盯着江溯通红的耳朵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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