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研究所地下通道的入口,在俄抱着瓷冲入后,残余的蜃雾如同粘稠的潮水般缓缓合拢。
通道内弥漫着陈腐的金属锈味和一种稀薄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但比起外面那无孔不入、吞噬一切的活体蜃雾,这里已是绝望中唯一的避风港。
俄将气息奄奄的瓷小心安置在墙角,银灰色的瞳孔中满是冰封的凝重。瓷的脸色灰败,七窍残留着触目惊心的血痕,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精神力如同被蛀空的堤坝,濒临彻底崩溃。俄的极寒气息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试图冻结那些仍在侵蚀他经脉的活性蜃气,但效果微乎其微。这种侵蚀带有一种诡异的生命力,并非单纯的低温所能根除。
“必须……找到……”
瓷的嘴唇翕动,声音如同游丝,但眼中的执念未散。
俄重重颔首,用一层致密且蕴含生机的玄冰将瓷暂时封印,以最大程度延缓他的生机流逝。
“坚持住。”
他沉声说完,转身踏入通道深处更浓的黑暗。极寒领域收缩到极致,如同最敏锐的冰晶触角,探查着前方每一寸空间的危险。
与此同时,踏朝基地已近乎炼狱。美的金色能量屏障在虫蜃无休止的啃噬下,光芒急剧黯淡,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大片外围区域彻底沦陷,灰白色的粘稠蜃雾汹涌而入,所过之处,能量设备熄火,幸存者惨叫着被雾气包裹,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异化,甚至有人眼窝、耳洞中钻出细小的雾状触须,疯狂吞噬着最后的生机。
美站在主控台前,金色的瞳孔布满了血丝,他调动着所有残存的力量进行着绝望的巷战和区域隔离,但败局已如倾覆的巨轮,无可挽回。他看到了英那瞬间的清场,那霸道吞噬蜃雾的能力让他心惊,但那惊鸿一瞥后,英便再无踪影。最后的希望,渺茫地系于蜃雾深处。
而此刻的英,正盘踞在指挥塔顶层的废墟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暗红的瞳孔深处,一丝混杂着灰败和厌恶的气息流转不定。
吞噬那些未变异的虫蜃,感觉糟糕透顶。那并非能量不足,而是一种极其恶心的体验——就像被迫吞下大量过期、发霉、还浸透了工业糖精的腐烂浆糊,味同嚼蜡都是轻的,更伴随着一种黏腻附着在能量本源上的污浊感,以及低等精神污染带来的隐隐作呕。他甚至能感觉到麾下那些变异虫蜊子民传来的躁动不安,似乎对王亲自“食用”这种劣等“食材”感到困惑与不适。
“难吃……恶心……”
英低声咒骂,指尖黑红色死气烦躁地窜动,试图炼化驱散那令人不快的残留,但收效甚微。
他可以选择命令潜伏在基地各处的变异虫蜃去吞噬这些未变异的同类,以毒攻毒,相互抵消。但即便是通过子民间接感受那个过程,也如同隔着一层薄膜去咀嚼腐败的混合物,依然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排斥。这次被迫出手,代价是身心双重的厌恶。
他烦躁地瞥了一眼角落那群瑟瑟发抖的孩子,那个最像法的男孩,正用一双空洞却似乎藏着什么的眼睛望着他。英猛地扭过头,这种无谓的、令人作呕的消耗,正在迅速消磨他对这片“遗物”所剩无几的耐心。毁灭的冲动,再次蠢蠢欲动。
地下深处,俄的探索步履维艰。通道多处坍塌,更有一些区域滋生了形态更加诡异、对极寒有一定抗性的变异蜃群,迫使俄不断消耗本源力量强行开路。时间在绝望中流逝。
终于,在不知击溃了多少波诡异的蜃雾聚合体后,俄抵达了一扇巨大的合金大门前。门上铭刻着第七研究所和“净空计划”的徽记,复杂的能量纹路虽已黯淡,却依然稳固。希望近在咫尺,但大门被强大的能量锁死,周围空间结构极其脆弱,强行破门无异于自毁。
俄死死盯着大门,感受着门后隐约传来的纯净能量波动,又感知到身后通道中再次汇聚的威胁。他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时——
“轰隆!!!”
整个地下空间猛烈震颤!并非来自他的动作,而是源自基地核心方向!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冲击波,即使隔着厚重地层,也清晰可辨!
美,在防线全面崩溃的最后时刻,悍然过载了基地的某个次要能源核心!一场人为的能量风暴在核心区爆发,试图用这种自杀式的方式,暂时清空区域的蜃雾,为可能存在的、渺茫的生机赌上最后一切!
地面的剧震让通道碎石崩落,那扇合金大门上的能量纹路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波动!俄眼神一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毕生极寒修为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凝练、足以冻结能量的冰蓝射线,精准地刺入能量锁最脆弱的节点!
“咔——嚓!”
能量锁应声碎裂!大门缓缓滑开,露出了后面布满尘埃与废弃仪器的巨大空间,以及中央那座连接着无数管线、造型古朴而庞大的设备——“净空”系统原型机!
希望之光,终于穿透了浓稠的绝望。然而,地面的震动愈发狂暴,传来的能量波动预示着美的赌博正将基地推向未知的深渊。塔顶的英,感受着那混乱的冲击和体内挥之不去的恶心感,眼中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
脆弱的平衡,已到了崩碎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