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派来的属官到底没敢在明面上过多刁难。如今“虎贲”营圣眷正隆,丞相府又盯得紧,他们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清点了物资,核对了账目,便带着一份挑不出大毛病的记录回去了。但我深知,这暂时的平静下,不过是更耐心的蛰伏。
我无暇与他们多做纠缠,将营地的日常管理和新兵训练交由张嶷与逐渐显露头角的霍弋负责,自己则将精力投向了一个更为宏阔,也更为基础的领域——点亮这个时代的“科技树”。
“虎贲”营的独立营垒“砺刃谷”,便是最好的试验田。这里僻静,可控,且拥有相当的资源调配权。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纸。
此时蜀中乃至天下,书写多用竹简、缣帛。竹简笨重,缣帛昂贵,极大限制了知识的传播与行政的效率。我记得历史上蔡伦改进的造纸术早已有之,但工艺粗糙,成本不低,未能普及。我凭借模糊的记忆,召集了营中那些心灵手巧、被编入“机巧”组的工匠。
没有详细的化学公式,只有方向和反复试验。我让他们尝试用树皮、破布、渔网甚至麻头作为原料,指点他们用石灰水浸泡、蒸煮,反复捶捣,获取更细腻的纤维。然后便是关键的抄纸、晾晒。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浪费了不少材料,引得谷中其他将领私下颇有微词,认为我在“不务正业”。
但我坚持投入。终于,在耗费了月余时间,经历了无数次“非帛非简,一团糟粕”的失败后,第一张颜色微黄、质地虽粗糙却勉强能用的“纸”,在一个清晨被战战兢兢的工匠捧到了我面前。
我接过那张轻飘飘的、带着草木清气的纸张,用手指摩挲着其略显毛糙的表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这不仅仅是张纸,这是一扇门!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为首的工匠激动得老泪纵横。
“还不够好,要继续改进原料配比,让质地更均匀,更白。”我压下兴奋,吩咐道,“但此法,必须严格保密!所有参与工匠,皆记大功!”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个对军事影响更为直接的“小发明”也悄然在“虎贲”营中推广开来——高桥马鞍与双马镫。
这个时代的骑兵,大多使用低矮的马鞍,甚至只有鞍垫,马镫也多是单边的,主要用作上马借力。骑兵在马上难以借力,冲锋、劈砍的威力大打折扣,甚至容易坠马。
我画出了记忆中的高桥马鞍草图,这种前后鞍桥凸起的设计能更好地固定骑手。又明确要求打造双边金属马镫。当第一套成品出来后,我亲自骑上战马试用。
双脚稳稳地踏在金属马镫上,身体被高桥马鞍牢牢承托住,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感和人马合一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甚至可以在疾驰中尝试做出侧身、回旋等动作,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我立刻下令,优先为“虎贲”营所有骑兵换装。起初,习惯了旧式马具的骑兵们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其中的妙处。无论是长途奔驰还是马上格斗,稳定性都大大提升,战斗力肉眼可见地增强!
张嶷兴奋地向我汇报:“将军,此物神效!弟兄们都说,如今在马上,如同生了根一般!”
我将改进造纸术的初步成果和一套新式马具,作为“祥瑞”与“军国利器”,连同详细的制作方法说明,密封后送往了丞相府。我没有提及任何超越时代的理论,只说是偶得古法,结合工匠经验改良而成。
数日后,诸葛亮悄然驾临“砺刃谷”。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带着几名亲随,直接来到了“机巧”组的工坊。
他先是拿起一张新造出的、质地已比第一批细腻许多的纸张,仔细地抚摸着,对着阳光查看其纹理,眼中难以抑制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甚至亲自蘸墨试写,看着墨迹迅速被纸张吸收,勾勒出清晰的笔划,久久不语。
随后,他又在校场观看了配备新式马具的骑兵演练。看着骑士们在马上辗转腾挪,做出各种高难度劈砍动作而稳如磐石,他的眉头微微挑起,手指下意识地掐算着。
最后,他屏退左右,只留下我一人。他背对着我,望着谷中热火朝天的训练景象,沉默了许久。
当他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锐利。他没有评价纸,也没有评价马具,只是看着我,缓缓地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仓元,你观这谷中士卒,比之月前,气象如何?”
我愣了一下,答道:“军容更整,士气更高,技战术亦更为纯熟。”
诸葛亮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山谷,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轻声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之利,在心,亦在手。仓元,你所利的,不止是手中之器啊……”
他话未说尽,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让我心头凛然。
(本章完)
悬念:诸葛亮显然意识到了这些“小发明”背后蕴含的巨大潜力。他对我的探究是否更深?这些科技的火花,将如何在季汉内部引发连锁反应?又会给天下大势带来怎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