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弋远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沈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听着市场部总监的汇报,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北美市场那边,奥科集团突然宣布了他们的‘启明星’计划,产品定位和我们的‘深蓝序列’高度重叠,但定价低了将近百分之二十。他们利用了最新的……技术突破,成本控制得非常厉害。”总监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奥科集团,国际电子科技领域的巨头,一直是弋远集团在海外市场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技术突破?哪方面的?”沈弋的声音冷静,听不出情绪。
“是……关于新型半导体材料的应用,他们似乎绕开了几个关键专利壁垒,实现了性能提升和成本大幅下降。我们的‘深蓝序列’核心优势正在被快速侵蚀。”
沈弋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新型材料……这确实是他们之前评估时的一个潜在风险点,但没想到奥科的动作这么快,这么狠。
“供应链呢?”
“受到冲击很大。几家核心零部件供应商态度开始摇摆,有些甚至暗示……奥科给出了更优厚的条件。”运营总监补充道,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这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这是一场针对弋远集团核心业务的精准狙击。股价已经开始波动,董事会的问责电话一个接一个。
沈弋挥了挥手,让高管们先出去。他需要安静地思考。
办公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沈弋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显示他最近睡眠严重不足。
这场危机来得迅猛而突然。奥科集团显然是有备而来,抓住了弋远扩张步伐最快、资金链相对紧张的这个节点。如果不能尽快拿出有效的应对策略,不仅海外市场会严重受挫,甚至可能动摇集团的根本。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林溯温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说他发现了一家新的话梅店,味道很特别。
沈弋看着那条信息,冰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那是他混乱世界里唯一确定的安宁。但他立刻压下了这丝柔软,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
他不能把林溯温卷进来。商场的厮杀肮脏而残酷,他不想让那些污秽沾染到他纯净的世界。
他快速回复:【今晚加班,不确定几点回,不用等我。你自己记得按时吃饭。】
放下手机,他按下内线电话:“通知核心团队,半小时后小会议室,紧急会议。另外,取消我未来一周所有非必要行程。”
接下来的日子,沈弋彻底进入了连轴转的工作状态。他变得异常忙碌,早出晚归,甚至通宵达旦。回到家时,往往已是深夜,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和咖啡因的气息,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依旧会去接林溯温下班,但车里的气氛不再轻松。他接打电话的频率明显增高,语气时而冷硬,时而焦灼。即使偶尔有空隙,他也常常沉默着,目光投向窗外,眉头紧锁,显然心思完全被公事占据。
林溯温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不是不懂察言观色,只是平时不在意。但沈弋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他尝试过询问。
一次,在沈弋又一次对着电话发完火,烦躁地扯松领带时,林溯温递给他一杯温水。
“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他问,声音平静。
沈弋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格外勉强:“没事,一点小麻烦,很快就能解决。”他伸手揉了揉林溯温的头发,动作却带着心不在焉的敷衍,“别担心。”
他不想让他担心。这是沈弋的保护方式。
但这种刻意的轻描淡写和逐渐减少的交流,像一道无形的墙,开始在两人之间慢慢筑起。林溯温能感觉到沈弋在把他推离风暴中心,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开始在财经新闻上看到关于弋远集团股价波动和面临奥科集团激烈竞争的报道。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商业术语和资本运作,但他能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
一天晚上,沈弋又是一身疲惫地回来,连澡都没洗,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林溯温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他拿起薄毯给他盖上,动作很轻,却还是惊醒了浅眠的沈弋。
沈弋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看到是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声音沙哑:“吵醒你了?”
“没有。”林溯温看着他,“很棘手吗?”
沈弋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这次没有再敷衍:“嗯,有点麻烦。奥科这次来势汹汹,打到了我们的七寸。”
他顿了顿,睁开眼,看着林溯温清澈担忧的眼眸,心里一阵愧疚和柔软。他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对不起,最近冷落你了。等忙过这阵子……”
林溯温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有些紊乱的心跳。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了他。
他知道沈弋在保护他,但他并不想只做一个被保护者。
然而,危机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几天后,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集团内部疑似出现商业间谍,一份关于“深蓝序列”下一代产品的核心研发资料外泄,虽然及时控制,但造成的损失和引发的信任危机难以估量。
沈弋的脾气变得更加阴晴不定,压力如山般倾轧下来。他开始更多地留在公司,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偶尔夜不归宿。
林溯温发去的信息,得到的回复越来越简短,甚至石沉大海。打去的电话,也常常被匆匆挂断。
公寓里再次变得空荡而安静。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感重新包裹了林溯温。但与以往不同,这次,寂静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担忧和一种……被隔绝在外的无力感。
他看着冰箱里沈弋之前塞满的、如今却消耗缓慢的食材,看着沙发上那个属于沈弋的、已经好几天没有凹陷的抱枕,看着手机屏幕上迟迟没有新消息提示的对话框。
他意识到,沈弋正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独自扛着一切。而他,却被牢牢地挡在他的世界之外。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不想只做他风和日丽时的伴侣,更想成为他暴风雨中可以依靠的港湾。
可是,他能做什么?他的世界是数学公式和理论模型,对商业战争一窍不通。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茫然,在他一贯平静的心湖里搅动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秦风。
“溯温,你看新闻了吗?弋远集团这次麻烦大了!听说沈总最近压力爆表,董事会那边都快压不住了!你……还好吧?”
林溯温握着电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对电话那头的关心,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烦闷。
他不好。
一点也不好。
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他爱的人,正在风雨中飘摇,而他却只能站在原地,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