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曦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她披着外衫,湿发垂在肩侧,脸颊被热气蒸得微红,眉头因背上传来的刺痒而微微蹙着。
黎曦有事吗?
她有些不自在,拢了拢衣襟。
苏暮雨手中托着一只稍大的青瓷罐,眼睛停在她脸上,并未往下看。
苏暮雨白神医新配的药膏,比之前那罐更佳,让我将这罐送来。
黎曦有劳暮雨。
黎曦接过药膏,背上的不适让她忍不住微微动了动肩胛,声音带着一丝窘迫的期待:
黎曦不知白姑娘此刻是否得空?我背上有些地方,自己实在不便。
苏暮雨沉默了一瞬,才道:
苏暮雨她正忙着捣制药材,一时抽不开身。
黎曦这样啊。
总不能为此再去打扰白姑娘,或许只能再忍忍,或者自己再勉强试试。
廊下烛火晃动,映着黎曦湿漉漉的睫羽和微微咬住的下唇。
那不适显然并未缓解。
苏暮雨看着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又瞥见她无意识微微弓起以避开衣衫摩擦的背脊。
苏暮雨若你信得过,我可代为涂抹。
黎曦倏然抬眼,撞进他沉静的眸子里。
那里面没有调侃,也没有令人不安的灼热,只有一片深潭般的静默,以及近乎坦荡的务实。
黎曦脸颊瞬间滚烫,男女大防的训诫在脑中轰鸣。
然而,背上的刺痒一阵阵袭来,提醒着她现实的难处。
白姑娘在忙,她自己无能为力,而眼前这个人……
她想起白日他讲解药材时专注的神情,递来鸡腿时自然的动作,还有此刻他站在这里,只是送药,只是提供一个选择。
苏暮雨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药杵声,证实着白鹤淮确实正忙。
半晌,黎曦极轻地吸了口气,垂下眼睫,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黎曦那便有劳暮雨了。
她侧身让开,补充道:
黎曦请稍候片刻。
黎曦退回屋内,背对着门的方向,手指微微发颤地将刚刚系好的外衫衣带解开,褪下一边衣袖,又将中衣的领口向后稍稍拉低,堪堪露出肩颈和一片脊背。
她将褪下的外衫紧紧抱在胸前,遮挡住前面,湿漉漉的长发被全部拨到一侧胸前,露出整个光滑而布满红疹的后背。
做完这一切,黎曦已满脸通红,低声唤道:
黎曦可以了。
苏暮雨推门而入,反手将门虚掩,留了缝隙,他走到黎曦身后三步远便停下。
目光所及,是女子纤细的脖颈和一片白皙肌肤上刺目的红点,他眼神沉静,并无游移。
苏暮雨没有立刻动作,黎曦能感觉到他的双目滞在自己背上,紧张得脊背僵硬,裸露的皮肤泛起细小的战栗。
接着,黎曦听到瓷罐被打开的声响。
苏暮雨的手指没有直接碰到她的皮肤,黎曦感觉到,他似乎是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或许是一方干净的布帛,裹在指端,蘸取了药膏,然后才落在她的背上。
苏暮雨的动作很轻,布团沿着她的脊线向下,依次覆盖红肿发痒的地方。
他的力道控制得极好,只是确保药膏涂匀,绝无多余按压或流连。
偶尔碰到某处格外红肿的地方,苏暮雨会稍作停留让药膏浸润,即便如此,也隔着一层布的触碰,克制得如同羽毛拂过。
黎曦最初的紧绷,在持续而妥帖的清凉抚慰下,慢慢松懈下来。
寂静的屋里,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她自己逐渐平复却依然有些慌乱的心跳。
苏暮雨若有不妥,便说。
苏暮雨忽然开口,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也打破了那令人心慌的沉默。
黎曦没有。
黎曦小声回答:
黎曦很妥当,多谢。
苏暮雨便不再言语,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他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整个背部的红疹都被仔细涂抹了一遍。
当最后一点清凉在腰际上方覆下,那布团的触感离开了她的皮肤。
苏暮雨好了。
苏暮雨药膏需片刻才能稍干,暂且勿要让衣衫摩擦。
黎曦好。
黎曦应声,依旧不敢回头。
她听到苏暮雨走到桌边,放下药罐,然后是走向门口的脚步声。
苏暮雨这罐药膏留在此处,明日应该就会消下去了。
他在门边停顿了一下:
苏暮雨明日一早我们出发,你早些歇息。
黎曦你也是。
门被拉开,又合拢,苏暮雨的脚步声消失在廊下。
黎曦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仿佛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背上的清凉持续发挥着效用,刺痒感几乎消散。
她慢慢拉好中衣,披上外衫,系衣带时,手指仍有些微的颤抖。
方才那短暂的时间,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黎曦心头一片纷乱,理不出头绪。
黎曦走到床边躺下,拉过被子盖好,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墙上有道裂缝,月光从裂缝漏进来,细细的一线。
黎曦看着那线光,慢慢闭上眼睛。
窗外月色朦胧,远处药杵的声音不知何时也已停了,小院重归宁静。
廊檐阴影下,苏暮雨并未走远。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用过的小小棉布,上面浸染了乳白的药膏。
苏暮雨静静瞧了一会儿,才将其仔细收起。
夜风微凉,他转身望向那扇已熄了烛火的窗户,苏暮雨握紧手,转身回房。
今夜,怕是都难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