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电影化的运镜进行改写*
长信宫的夜,凉得刺骨。沈明珠将最后一缕丝线穿过锦缎,鸳鸯的眼尾刚点上朱砂,殿外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殿中凝固的月光。“昭华夫人,陛下传旨,今夜往长春宫歇着。”内侍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宫规里特有的拘谨。
针尖微微一顿,朱砂顺着锦缎晕开一小团暗红,像极了三年前雁门关外溅在她嫁衣上的血。那时她还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十里红妆,风光无限,人人都说她是颗掌上明珠,该被捧一辈子。
她没抬头,动作轻缓却决绝地将针线收入紫檀木匣,“知道了。替我回禀陛下,臣妾偶感风寒,不便侍寝。”
内侍迟疑了一瞬,终究没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殿门合上的刹那,一声细微的“咔哒”响起,沈明珠才缓缓抬眼望向窗外。月轮皎洁,映着庭院里那株半枯的海棠,枝桠交错间,像极了她如今的境遇——看似还活着,其实早已枯萎。
三年前,镇国公率铁骑抵御北狄,战死雁门关。捷报传回那日,新帝龙颜大悦,却在三日后收回了沈家兵权,将镇国公府改为世袭罔替的虚职。她记得那天跪在太极殿外,雨水打湿了凤冠霞帔,萧彻隔着重重宫帘,只淡淡一句:“明珠,朕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所以剥夺她父兄用性命换来的荣耀,所以将她囚在这深宫之中,看着他册立新人,看着长春宫的灯火日渐繁盛?
腕间的东珠手链硌得生疼,那是萧彻登基前送她的定情信物,十八颗东珠圆润光洁,如今却像十八枚刺,每一颗都带着过往情深的余温,狠狠扎进她的心底。
“夫人,夜深了,该歇息了。”贴身侍女清荷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她望着窗外出神,眼底满是心疼。
沈明珠接过汤碗,指尖触到微热的瓷沿,暖意顺着指节蔓延开来,却始终无法透进心底的寒凉。“清荷,你说,这宫里的月,是不是从来都照不进人心?”
清荷垂眸,语气轻得像一片羽毛:“夫人,别想太多了。国公爷和世子在天有灵,也希望您好好的。”
好好的?沈明珠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这颗明珠,早已被权力的尘埃蒙了光,如今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昭华夫人,在这深宫里苟延残喘。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同于内侍的轻缓,带着几分慌乱。清荷刚要出去查看,殿门已被猛地推开,一身玄色龙袍的萧彻站在门口,夜露打湿了他的发梢,眼底带着少见的焦灼。
“明珠!”他跨步进来,声音里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朕听说你病了?”
沈明珠起身行礼,动作标准而疏离:“臣妾无碍,劳陛下挂心了。”
萧彻盯着她苍白的脸,眉头紧锁。他伸手想去碰她的额头,却被沈明珠侧身避开。那一瞬间的避让,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萧彻的心里。
“三年了,你还在怪朕?”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疲惫,“沈家兵权过重,朝堂非议四起,朕若不收回,只会让沈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万劫不复?”沈明珠抬眼望他,眼底蓄满了泪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父兄战死沙场,换来的就是‘非议四起’?陛下,您收回的不是兵权,是沈家对您的一片忠心,是臣妾对您的满腔情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萧彻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她眼中的绝望堵了回去。他想起初见时,她站在海棠树下,一身粉裙,笑靥如花,说要嫁与他为妻,做他最坚实的后盾。那时的他,还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个不得志的皇子,是她陪着他步步为营,是沈家给了他夺权的底气。
可登基之后,身处高位,他终究还是变了。他忌惮沈家的兵权,忌惮那些拥护沈家的旧部,更忌惮自己会成为被权臣操控的傀儡。所以他选择了最伤人的方式,亲手推开了那个曾经最信任他的人。
“明珠,”他声音沙哑,“朕知道错了,你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
沈明珠望着他,忽然笑了,泪水终于滑落,顺着脸颊砸在腕间的明珠上,折射出冰冷的光。“陛下,明珠蒙尘,便再难光洁如初了。”
她抬手,摘下腕间的十八颗东珠手链,轻轻放在桌上。“这串明珠,是陛下当年所赠,如今物归原主。臣妾所求,唯有一纸和离书,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萧彻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你要离开朕?”
“不是离开,是归还。”沈明珠的声音平静无波,“归还陛下的江山,归还臣妾的自由。”
殿外的海棠花被夜风一吹,落下几片残瓣,飘进殿内,落在那串明珠上。萧彻望着桌上的东珠,又望着眼前决绝的女子,忽然明白,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颗掌上明珠,更是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明珠。
长信宫的月光,依旧清冷。沈明珠转身,走向内殿,背影单薄却坚定。她知道,前路漫漫,或许布满荆棘,但比起困在这深宫里,守着一份早已变质的情意,她宁愿选择放手,做回自己。
那串十八颗东珠,终究没能留住她。而萧彻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晨光熹微,才缓缓闭上眼,一滴清泪,落在冰冷的金砖上,无声无息,如同那段被辜负的岁月,和那颗不再回头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