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谢淮安像没事人一样,照旧去了秘阁。只是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谢娇娇已经在整理档案了,看到他,和平常一样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但谢淮安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谢史官早。”谢淮安主动开口,“太史令大人身体可好些了?”
“好些了,大夫说还需静养。”谢娇娇回答,递给他一摞整理好的档案,“这是剩下的,关于武职品级和升迁考功的部分。”
“有劳。”谢淮安接过,在熟悉的位置坐下。他没有立刻翻开看,而是状似随意地问:“谢史官在长安多年,可听说过一位曾在钦天监任职、后来卖咸菜的岑老先生?”
谢娇娇正在磨墨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看向谢淮安,眼神里带着审视:“谢主簿怎么问起这个?”
“哦,没什么。”谢淮安笑了笑,“昨天在茶楼听人闲聊,说起永宁坊有个腌咸菜手艺极好的老人家,好像姓岑,以前还是官身。觉得挺有意思,随口一问。”
谢娇娇低下头继续磨墨,语气平淡:“是有一位岑老先生。他老人家喜欢清静,谢主簿若是慕名想去买咸菜,恐怕要碰运气,他不常开门。”
“这样啊。”谢淮安点点头,不再多问,翻开档案看了起来。
一上午相安无事。中午时分,谢淮安离开秘阁,去外面小摊上随便吃了碗面。刚吃完,就看见白莞抱着画具箱子,匆匆从街对面走过,眉头紧锁,好像有什么急事。
“白画师。”谢淮安叫住她。
白莞看见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谢主簿!正好,我……我有事想请教您。”
“什么事?”
白莞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是关于我之前跟您提过的,那个无名尸首的案子。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那人是淹死的,在城外的河里被发现。但根据仵作的查验和我的观察,他落水前,后脑有被重物击打过的痕迹,不像是自己失足。”白莞的声音更低了,“而且,我偷偷比对过最近官府发的寻人告示和失踪报案,没有能对得上的。一个身上带着伤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淹死在河里,又没人找?”
谢淮安神情认真起来:“你确定?”
“我确定。我画了伤处的细节图。”白莞从箱子里抽出一张纸,快速展开又合上。谢淮安瞥见上面精细的线条,确实画着一处类似钝器击打的伤痕。
“这事你跟金吾卫或者画师局的上司说了吗?”
“说了,但他们说,没有苦主,尸首又无明显身份特征,可能就是流民意外,让别多事。”白莞有些沮丧,“可我觉得,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谢淮安沉吟片刻:“尸体现在在哪儿?”
“还在义庄,说是再放两天没人认领,就要拉去乱葬岗埋了。”
“带我去看看。”
白莞一愣:“现在?您……您要去义庄?”
“嗯。有些事,亲眼看看比较好。”谢淮安说。他想起了金泉坊的遭遇,还有怀里那本小册子。任何不寻常的死亡,在现在的长安,都可能不是偶然。
白莞见他坚持,便点点头:“好,我带您去。义庄离这儿不远。”
两人穿街过巷,来到城南一处僻静的院子外,这里就是官府的义庄,平时少有人来,气氛阴森。看守的是个耳朵有点背的老头,认识白莞,摆摆手让他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