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鹤一脚踹开体育办公室的门,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惊起了窗外树上的几只麻雀。
“他妈的,这届学生是不是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他把哨子狠狠摔在桌上,“跑个八百米都能给我请假,一个个娇气得跟什么似的!”
王鑫正坐在对面批改物理试卷,连头都没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李老师,如果你那贫瘠的大脑还能处理基本逻辑的话,应该记得物理办公室在隔壁。”他手中的红笔在一道题上狠狠划了个叉,“还有,你那原始人般的进门方式如果改不掉,我不介意用基础物理原理帮你理解一下门板和墙面的相互作用力——简单说,就是教你什么叫‘轻开轻关’。”
李天鹤咧嘴笑了,露出一排不太整齐但很白的牙。他就喜欢看王鑫这副炸毛样子,比逗弄学校后巷那只流浪猫还有意思。
“哟,王老师这是在关心我?”他故意凑近,一股汗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扑面而来,“怕我累着还是怕门坏了?”
王鑫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不,我是怕你拉低整个教职工队伍的智商平均值。”他放下笔,从抽屉里摸出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还有,你挡着我的光了。”
李天鹤没动,盯着王鑫被烟雾模糊的侧脸。这人抽烟的样子挺有意思,平时紧绷的嘴角在叼上烟时会微微放松,像是终于卸下了一点盔甲。
“物理老师也抽烟?”李天鹤挑眉,“不怕把你那些精密仪器熏坏了?”
王鑫吐出一串烟圈,冷冷道:“比起你那张嘴,烟的毒性可以忽略不计。”
李天鹤大笑起来,伸手就去抢王鑫嘴上的烟。王鑫下意识往后一躲,却忘了自己坐在转椅上,整个人向后仰去。李天鹤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把他连人带椅捞了回来。
一瞬间,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放手。”王鑫声音冷得像冰。
李天鹤却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王鑫的腰比看起来还要细,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感觉到底下绷紧的肌肉和微热的体温。
“王老师,你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啊。”李天鹤声音低了几分,带着揶揄,“要不要跟我去健身房练练?保证比你那堆公式有意思。”
王鑫猛地推开他,眼镜都有些歪了:“如果你那充满肌肉的大脑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正常距离,我不介意用牛顿第三定律给你解释一下什么叫作用力与反作用力。”
李天鹤终于放开手,耸耸肩:“成啊,反正我下午没课,就听听王老师单独授课。”
“我有课。”王鑫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衬衫,站起身,“高三的物理课,不像某些副科老师,闲得只能折腾门和同事。”
他拿起教案往外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回头塞进李天鹤微张的嘴里。
“堵上你的嘴,少说点废话。”
李天鹤愣在原地,直到王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反应过来,拿下嘴里的烟看了看,笑了。
“真他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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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李天鹤带着高二七班在操场上篮球课。初夏的阳光已经把塑胶跑道晒得发烫,他吹着哨子,看那群半大小子跑来跑去,心思却飘到了教学楼里。
王鑫这会儿应该在上课。那人讲课时的样子特别认真,眼镜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白皙的手指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串天书般的公式。有次李天鹤路过他们班,听见王鑫用那种冷静又毒舌的语气批评一个学生的解题思路:“如果这就是你的思考过程,那我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选考物理的决定——毕竟连基础逻辑都理不清,将来怕是连买菜算账都困难。”
当时李天鹤就在窗外笑出了声,引得全班学生和王鑫都看向他。王鑫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李老师,如果我的课堂这么有趣,不妨进来听听,正好讲到动能定理,或许能帮助你理解为什么投掷铅球时45度角最远——而不是像你教学生的那样,‘使劲扔就行’。”
教室里一阵压抑的低笑。
想起那一幕,李天鹤又忍不住咧嘴。这物理老师表面上冷得像块冰,实际上一点就着,像只被惹毛了就竖起全身毛的猫。
下课铃响了,李天鹤吹哨集合,敷衍地讲了几句总结就解散了队伍。他快步走回体育办公室,冲了个凉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站在窗前,盯着教学楼出口。
不多时,王鑫瘦削的身影出现了。他正和几个学生说话,大概是答疑,边说边比划着什么,表情严肃。学生们频频点头,像一群听话的小鸡仔。
等学生散去,王鑫习惯性地摸出烟,刚要点上,李天鹤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王老师,答疑解惑辛苦了?”李天鹤伸手拿过他的打火机,咔哒一声打着火,递到王鑫面前。
王鑫愣了一下,就着火光点燃了烟,深吸一口:“你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王老师晚上有没有空。”李天鹤把玩着那个银色打火机,“学校后面新开了家烧烤店,听说不错。”
王鑫挑眉:“你这是邀请?”
“怎么,王老师怕跟我传绯闻?”李天鹤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还是不敢跟我吃饭?”
激将法对王鑫永远有效。他冷哼一声:“我只是在思考,跟你一起吃饭会不会影响我的消化系统正常运作。不过——”他瞥了一眼李天鹤,“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毕竟看着你,能让我深刻理解进化论的可靠性。”
李天鹤大笑起来,顺手揽住王鑫的肩膀:“走吧,我的小祖宗,就你话多。”
王鑫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推开,只是嘟囔了一句:“手拿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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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店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李天鹤轻车熟路地点了一堆肉和两瓶啤酒,王鑫则要了瓶矿泉水。
“不喝酒?”李天鹤挑眉。
“酒精会损害我的判断力和反应速度。”王鑫淡淡地说,“不像你,本来也没什么可损害的。”
李天鹤不怒反笑,给自已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我就喜欢你这张嘴,狠起来连自已都骂。”
“我只是陈述事实。”王鑫拿起一串烤蘑菇,小心地吹了吹,“就像我告诉学生的那样,情感不能改变客观规律。”
几杯啤酒下肚,李天鹤话更多了。他讲自已大学时打篮球赛的糗事,讲他如何从一个差点被开除的问题学生变成体育老师,讲他带过的各种奇葩学生。王鑫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偶尔毒舌点评一句,但眼神一直没离开过李天鹤神采飞扬的脸。
“你呢?”李天鹤突然问,“为什么当老师?特别是物理老师?”
王鑫放下筷子,推了推眼镜:“物理是唯一可靠的真理。它不因人的情感而改变,不被任何主观意识左右。F=ma,E=mc²,这些公式比任何承诺都值得信赖。”
李天鹤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笑了:“王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王鑫的表情瞬间僵硬:“这跟你有关系吗?”
“就是好奇。”李天鹤往前倾身,“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不劳费心。”王鑫冷冷道,摸出烟来,“至少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靠荷尔蒙而不是大脑思考。”
李天鹤突然伸手,拿走了王鑫刚取出来的烟,直接叼在自已嘴里:“借根烟,王老师。”
那是王鑫抽的烟,滤嘴上还残留着一点点他唇上的温度。李天鹤故意用舌尖舔了舔滤嘴,看着王鑫的眼睛,点燃了烟。
王鑫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憋出一句,“无耻。”
李天鹤吐出一口烟,笑得像个得逞的恶霸:“多谢夸奖。”
结账时,两人为谁付钱又吵了一架。
“我请客,当然我付。”李天鹤坚持。
“不必,AA制是最公平的方式。”王鑫拿出钱包。
“得了吧,你那点物理老师的工资,还是留着买你的精装版《时间简史》吧。”
“至少我的智商不需要靠《时间简史》的精装版来提升。”
最后李天鹤趁王鑫去洗手间时强行结了账。走出烧烤店时,王鑫还在为这事生气,走得飞快,小小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喂,走慢点,小短腿倒腾得还挺快。”李天鹤几步追上他,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王鑫猛地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你干什么?”
“怕你走丢了。”李天鹤理直气壮,“这么矮,人群里一眨眼就找不到了。”
“放开!”王鑫用力挣扎,但李天鹤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箍着他。
“就不放。”李天鹤无赖地笑着,“你能怎么样?用杠杆原理撬开我的手?”
王鑫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停止了挣扎。夜色中,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着复杂的光。
“李天鹤,你知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
李天鹤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他:“我当然知道。”
他们站在路灯下,影子重叠在一起。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近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王鑫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李天鹤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后退,脸红得像晚霞。
“这样可以了吧?放手。”他别过脸去,不敢看李天鹤的眼睛。
李天鹤愣了一秒,随即笑开了花。他非但没放手,反而把王鑫拉得更近,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回了一个深吻。
王鑫起初还挣扎了几下,很快就软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李天鹤的衣襟。
“这才叫吻,王老师。”李天鹤松开他,额头抵着额头,喘着气说,“要教物理我比不过你,但这个得我来教你。”
王鑫喘着气,眼镜都歪了,嘴唇湿润泛红:“...野蛮。”
“就野蛮了,怎么着吧?”李天鹤帮他扶正眼镜,动作意外地温柔。
王鑫瞪着他,突然抬脚狠狠踩在李天鹤的球鞋上,趁他吃痛松手时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揉脚的李天鹤。
“明天早上第一节是我的课,你要是敢带着一身酒气来打扰我上课...”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在路灯下反着光,“我就用静电原理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炸毛’。”
李天鹤看着他故作镇定却同手同脚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大笑起来。
“王鑫!”他大喊一声。
王鑫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你刚才亲我的时候,心跳加速度是多少啊?”李天鹤痞笑着问。
远处的身影明显僵了一下,然后走得更快了,几乎是跑着消失在了街角。
李天鹤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那根从王鑫那里抢来的烟,点燃了,慢慢吸了一口。
烟味和他平时抽的不一样,更淡,带着一丝甜味,就像王鑫那个人,表面上冷硬,实则内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柔软。
“真他妈带劲。”他吐出一口烟圈,笑着往教职工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