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苏宴就被冻醒了。柴房的破窗漏着风,裹着寒意往脖子里钻,她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起身走出柴房。
昨夜的火场还冒着青烟,焦黑的断壁残垣在晨光里透着萧瑟。陈阿桂正带着几个村民清理废墟,看到苏宴,停下手里的活计:“苏姑娘,醒了?我让婆娘煮了点野菜汤,你过来暖暖身子。”
苏宴走过去,接过粗陶碗,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苦涩,却驱散了不少寒意。“村里的人都安置好了?”
“嗯,老人孩子都在菜窖附近的几间屋子里住着,那几间房结实,也离得远,安全些。”陈阿桂叹了口气,“就是……粮实在太少了,野菜汤都快掺不进多少菜了。”
苏宴点头,这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她看向村口,那里的篱笆早就被烧得只剩几根焦木,形同虚设。“陈大哥,今天先别清理火场了,咱们得先把村口的墙筑起来。”
“筑墙?”陈阿桂愣了一下,“用啥筑?石头不够,土坯也没材料……”
“就用昨天火场的碎砖和黏土。”苏宴指着废墟里的断砖碎瓦,“把碎砖敲实了,和着黏土垒起来,再糊上一层厚泥,虽然比不得青砖墙结实,挡住些散兵游勇还是够用的。”
她顿了顿,又道:“再在墙后挖条浅沟,引水过来当护城河,虽然水不深,至少能让人不容易翻墙。”
陈阿桂眼睛一亮:“这法子好!我这就去叫人!”
很快,张头目带着流民里的汉子们也过来了,加上村里能动弹的几个村民,一共二十多人。苏宴把人分成三组:一组负责敲碎砖、挖黏土;一组负责运材料、垒墙;还有一组去村东头的小河引水,挖护城河。
“大家加把劲!这墙筑得结实,咱们就能多一分安稳!”苏宴拿起一把石锤,也加入了敲碎砖的队伍。
她的手很快就磨出了血泡,林墨看到了,非要抢过石锤:“我来!你歇会儿!”
苏宴看着小姑娘咬着牙抡锤的样子,心里一暖,没再争,转身去指导垒墙的人:“黏土要多掺点水,和匀了再糊,不然容易裂……对,砖要错开摆,这样才结实……”
工地上渐渐热闹起来,汉子们吆喝着号子运土,妇女们则烧了热水送过来,连几个半大的孩子都学着搬小石块。没人再抱怨辛苦,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劲——这是在为自己筑墙,为自己的安稳日子出力。
中午歇脚时,苏宴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图。
“这墙筑起来只是第一步,咱们还得立些规矩。”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想在白石村长住,就得守规矩。”
张头目第一个点头:“苏姑娘说得对!你定规矩,我们都听!”
“第一,分粮规矩。”苏宴在地上画了个粮仓的样子,“所有找到的粮食、野菜,都归公,由专人保管,每天按人头分,老人孩子多分些,壮劳力少分些但管够,谁也不能私藏,谁也不能多占。”
“第二,劳作规矩。”她又画了个锄头,“不管是流民还是村民,只要在村里住,就得干活。壮劳力筑墙、打猎、守夜;妇女织布、做饭、照顾老幼;老人孩子也不能闲着,帮忙拾柴、搓草绳……按劳分配,干得多、干得好的,月底可以多领一把红薯干当奖励。”
“第三,安全规矩。”最后画了个盾牌,“每天派两人守村口,两人巡逻,发现异常立刻通报。晚上不许私自出村,不许在村里玩火,谁坏了规矩,轻则罚他三天没饭吃,重则……赶出村去。”
她看着众人:“这三条规矩,大家能遵守吗?”
“能!”众人齐声应道。经历过前几天的生死,他们都明白,只有团结起来、守好规矩,才能活下去。
陈阿桂更是激动:“苏姑娘,有你这话,我们心里就踏实了!以前村里就是因为各顾各的,才被兵痞欺负得那么惨……”
苏宴点头:“那我就认命陈大哥和张头目当管事,陈大哥管村里的人,张头目管流民,你们俩一起管粮仓和劳作分配,有啥事多商量,解决不了的找我。”
陈阿桂和张头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郑重,齐声应道:“好!”
下午继续筑墙时,气氛明显不一样了。有了规矩,有了分工,大家干活更有条理,也更有劲了。
傍晚时分,突然有个放哨的汉子跑了回来,气喘吁吁:“苏姑娘!村口……村口来了个人,说是想进村!”
苏宴心里一紧:“什么人?看着像兵痞吗?”
“不像,就一个老头,背着个药箱,说是……说是行医的。”
行医的?苏宴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一动,让张头目看好工地,自己跟着那汉子去了村口。
只见临时搭起的木栅栏外,站着个须发皆白的老妇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背着个沉甸甸的药箱,手里拄着根拐杖,看起来风尘仆仆。
“你是?”苏宴隔着栅栏问道。
老妇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很精神的脸,目光落在苏宴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老婆子柳氏,行医为生,路过此地,想进村讨碗水喝,歇歇脚。”
苏宴看着她的药箱,又看了看她虽然瘦弱却稳健的步伐,心里有了主意:“柳婆婆,我们村里缺个懂医的人,您要是不嫌弃,就在村里住下吧,管您吃住,还按壮劳力分粮。”
柳氏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挽留,她打量着苏宴,又看了看村里正在筑的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这女娃,倒有几分魄力。只是……我可不会白吃闲饭。”
“自然不会让您白住。”苏宴让人打开栅栏,“村里有不少人受过伤,还有孩子体弱,正需要您这样的大夫。”
柳氏跟着苏宴走进村,看到工地上忙碌的人们,看到那些虽然破旧却透着生气的房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这村……是你领头收拾的?”
“大家一起出力。”苏宴笑道,“乱世之中,互相帮衬着才能活下去。”
柳氏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路过一个被石头砸伤脚的汉子时,停下脚步,打开药箱拿出药膏:“坐下,我看看。”
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那汉子感激地连声道谢,柳氏却只是摆摆手,继续跟着苏宴往前走。
走到柴房附近,苏宴指着一间还算完好的小屋:“柳婆婆,您就住这吧,清静。”
柳氏放下药箱,环顾了一下屋子,点了点头:“好。”她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包草药,递给苏宴,“这是退烧的,看你脸色不太好,熬了喝吧。”
苏宴接过草药,心里一暖:“多谢柳婆婆。”
柳氏摆了摆手,开始收拾屋子。苏宴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了大夫,村里的人就多了一份保障,这比多筑几尺墙还重要。
回到工地时,墙已经垒起了一人多高,护城河也挖得差不多了,正往里面引水。夕阳照在新筑的土墙上,泛着暖黄的光,像一道坚实的屏障。
苏宴站在墙下,看着忙碌的众人,又看向远处连绵的山林,心里默念:白石村,会越来越好的。
夜色渐浓,村里燃起了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吃着野菜汤,聊着天,虽然简单,却透着久违的安稳。苏宴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无数的挑战在等着他们,但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这乱世,她要带着这些人,硬生生闯出一片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