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萝卜干为机器人装上头发眉毛，在从学校的电脑里写好语言代码，导入给机器人。

萝卜干绕到机器人身后附身蹲下，颤抖着手指伸向大腿后侧的按钮，嗡——一声极其微弱，如同主机启动的嗡鸣声，从机器人的胸腔传来，它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和萝卜干一样翠绿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前方。光学传感器透过瞳孔发出微微的光芒。：“好…目前来说很成功。”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走到机器人面前，两人对视的一瞬间，连萝卜干都恍惚了一下，两人太相像了。她试探性的开口：“你…能听到我吗？”短暂的沉默，机器人张开嘴，用着萝卜干的声音不过更加冷静平稳：“是的造物主。声波接受正常。”：“很好。”萝卜干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成功的激动让她有些结巴：“听着，你…你需要一个名字，对，一个名字…”萝卜干咬着手指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虽然她很会摆弄这些机械小玩意，但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却让她犯了难。：“就叫L-one吧，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机器人…怎么样”她看着它，似乎在问自己。L-one呆愣了一会回答道：“收到造物主，很好听的名字。”它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萝卜干。

一段时间的训练，L-one已经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进行对话和日常生活，只不过那双眼睛永远带着极端的平静。一次学校组织的测试，萝卜干给L-one换上她的校服背上她的书包，扶着L-one的肩膀，像一位鼓励孩子上学的母亲：“好了，证明你作用的时候到了L-one。都及格就行，别考太高不然会引起怀疑，千万别露馅明白吗”L-one机械的晃了晃头，平静的回复：“明白了造物主，我会控制在60分上下”说罢L-one在萝卜干忐忑的注视下跟着人群走进学校。教室内，L-one走到萝卜干的位置坐下，静静的等待着老师进班。突然L-one桌子前出现一个身影，它平缓的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人：“今天这么认真啊萝卜干，又在装给哪个男神看啊”来人是萝卜干的同桌，他调侃的笑着说。：“好好学习是学生的义务，并不应该为了其他人”L-one眼神冷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的说，：“你去死吧，谁信哈哈哈”L-one在听到“去死”两个字时，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站起身，右手犹如一双铁钳般猛的掐住男生的脖颈按到墙上，动作快的只留下了一道残影。男生的笑容瞬间被窒息和惊恐感取代，他徒劳的拍着L-one的手臂，喉咙被死死卡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的脸逐渐涨红发紫，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无力，L-one才松开手眼神冷淡像在看一个无关的事情：“死亡威胁已接触。”说完它转身回到座位，全然不顾瘫软在地上的男生，只留下几个被吓傻的同学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得到“假期”的萝卜干思来想去背着包去到了电玩城。她攥着用零花钱换来的一小筐游戏币，那冰凉的金属质地和沉甸甸的手感让她的心都放松下来了，在这里她不再是那个被试卷和训斥包围的学生，而是一位可以自由选择想法的玩家。她扑向赛车机，硬币投进去发出的咣当声像发令枪一样，她把方向盘打的飞起，在虚拟赛道上漂移，紧接着她又钻进海盗船，举起枪射杀着扑面而来的幽灵，通关提示音像是喝彩一样响起，庆祝着她的“胜利”，她用几乎自毁的狂欢，试图遗忘掉在学校的的压力。

没过多久，肾上腺素慢慢开始消退，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不再让她感到兴奋，反而让她有些头晕。这时她才真正的观察起周围，这里没有和她年龄相仿的人，甚至连小孩子都没有，她的“同伴们”是一群嘴里叼着烟，眼神浑浊的社会青年和在游戏机面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的大叔。整个厅内混杂着呛人的烟味，汗味和机器散热的气息。一位穿着邋遢T恤的中年男人，在她刚刚玩过的跳舞机前搔首弄姿，引来同伴们粗俗的哄笑，她感到恶心，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脚跟咣当一声撞在身后的机器，那是一台发着诱人光泽的推币机。无数的游戏币堆积成一座泛着银色光泽的银山，顶端的投币口一闪一闪亮着灯，似乎在等待玩家投币，机器内部的推板周而复始的懒惰的向前推。

哗啦啦啦…，最前沿的几枚硬币被推入悬崖，掉进出币口，引发一阵短暂的廉价的喜悦，而整座银山却纹丝不动，绝大部分游戏币依旧纹丝不动，等待着下一次无望的推进。身旁的大叔嘴里叼着烟，将兜里最后几枚硬币丢入机器内，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成为银山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骂骂咧咧的站起身走到前台充值。

萝卜干静静的看着，她，她的同学，张琪，甚至那个男人……他们所有人，不就是这样一枚枚被投入名为“生活”的巨大机器里的硬币吗？

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前，大多时候纹丝不动，偶尔有一两个幸运儿被推着往前走一点，最终也难逃坠落的命运。而那座金光闪闪的、名为“成功”或“未来”的山，永远在那里，纹丝不动，嘲笑着所有人的努力。但现在她看着周围那些面容模糊的“玩家”们，他们脸上并没有掌控命运的从容，只有沉迷的麻木和输光后的空虚。如果成为“玩家”的终点，也只是在这里麻木地投币，那么她的“逃离”，意义是什么呢？她把剩下的游戏币放进包里，骑上自行车离开。

风随着自行车的行驶拂过萝卜干的脸颊，她先去买了两瓶蓝莓味的汽水，再来到那块干净的墓碑前。她放下一瓶汽水，坐到旁边打开另一瓶，看着空无一人的墓地和雾蒙蒙的天，犹豫许久她终于开口：“张琪。”声音很轻像是上课时和张琪开小差那样：“我也逃离成功了，我制造了另一个我替我考试去了，而且以后我可就是班级第一了，很厉害吧，可惜你看不到喽”她开玩笑的笑了笑，可声音里的颤抖却怎么都掩盖不住，她猛的灌了一口张琪最喜欢的汽水，气泡充斥口腔的感觉让她皱起了眉：“你品味真差劲，难喝死了。”她举起瓶子和放在一旁的汽水干了个杯：“我去了我一直想去的电玩城，那里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她絮絮叨叨的讲述了她制造L-one的过程以及电玩城看到的一切。天渐渐黑了下来，她放下空了的瓶子掸了掸裤子上的土：“或许你说的对，只有好好学习才能真正的离开这里。”沉默了很久，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萝卜干打开包在里面翻找着，把从电玩城拿回来的五枚游戏币放在墓碑前：“有空…咱俩一起去玩怎么样？”无人回应，萝卜干摇了摇头挥挥手骑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