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鸡师寻来烈酒消毒,手指稳如磐石,钳住箭头稍一用力,便将那带血的箭簇完整取出。
他又敷上草药,缠好布条,一番忙碌下来,额上已沁出细汗,身子晃了晃,便倒在石床边的矮凳上,鼾声顿起。
崔妙仪则端来温水,苏无名用粗布蘸了,细细为卢凌风擦拭脸颊与颈项的血污,动作轻柔。
费鸡师“苏县尉还真是个细心之人呢”
费鸡师“不能再睡了,再睡,你们想要离开鬼市就不那么容易了”
费鸡师“中郎将!醒醒!”
见石床上的卢凌风没有动静,他端起床边的水泼了过去,床上的人猛然清醒。
崔妙仪“表兄……”
费鸡师“不可用力啊,剜了一大块肉呢”
他强忍着伤痛,走到费鸡师面前,恭恭敬敬拱手作揖。
卢凌风“金吾卫中郎将卢凌风谢神医救命之恩”
崔妙仪“崔妙仪谢神医救命之恩”
费鸡师听得“神医”二字,顿时眉开眼笑,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连连摆手,语气却难掩得意。
费鸡师“神医二字,我可受不起”
苏无名“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夜之间康复如此,你就是神医,你受得起”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眉头一沉,脸拉得老长,没好气地瞥了苏无名一眼。
费鸡师“我最讨厌别人这么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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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
崔妙仪为照拂卢凌风,彻夜未眠,归府后草草洗漱,便倒头睡去。
不知沉眠了几时,窗外天际已染胭脂色,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崔妙仪“惊蛰,现在是什么时辰”
惊蛰“郡主,已是酉时三刻”
崔妙仪“我睡了那么久”
惊蛰“郡主要不要先梳妆?楚王殿下在书房等您多时了”
崔妙仪“表兄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惊蛰“是殿下说要等您醒来再叙的,还命我找本您常看的书给他,我就将那本大唐奇闻录给殿下送去了”
《大唐奇闻录》乃崔妙仪族叔所著。其叔曾踏遍大唐疆域,将境内山川形胜、风土民情一一载于卷中。
崔妙仪心中亦藏一念,欲亲见这大唐万里河山的繁盛气象,奈何尘事牵绊,始终未能踏出长安半步。
理好垂鬟分肖髻上的碧玉簪,月白绫裙衬得身姿清窈,指尖还沾着点茉莉香膏的淡味。
推门的刹那,墨香先裹着凛冽的霜风漫来,李观棋正倚在案边翻书。
他身上是件玄色暗纹锦袍,领口绣着鎏金云纹,腰间束着嵌玉犀带,墨发高束成利落的发髻,眉峰斜飞入鬓,鼻梁挺括如远山叠嶂,垂眸时长睫覆下浅浅暗影,抬眼间又泄出王侯的锋芒。
崔妙仪“圣上终于肯放你回来了?”
听她这话,李观棋指尖顿在书卷上,声线裹着笑意沉下来。
李观棋(明洵)“父皇有意让我常住宫中,我拒绝了”
崔妙仪“旁人都上赶着要讨圣上欢心,怎么圣上偏疼你,你反倒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观棋(明洵)“昔有太宗皇帝偏爱魏王引得兄弟二人手足相残”
李观棋(明洵)“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